《继续革命》专辑推出当月,乐队开启10天的宣传之旅,可即使每天工作十二三个小时,其中主打曲日语版《长城》的反响仍不尽人意。
没有失落肯定是假的,不过他们对这样的结果倒是早有心理准备,要打入日本市场,何其困难,但一切才刚刚开始而已。
在另一座城市,香港唱片公司对这张专辑的宣传也在同步进行。
1992年8月11日,主题为“继续革命音乐会”在荃湾大会堂举行,乐队本来是希望在小一点的场馆里更能和歌迷近距离接触,可却事与愿违,因为场馆方竟然在舞台前加装了一道金属栅栏。
这种操作,让他们四个大为不满。
不过,当晚的演出仍然让人既惊喜又难忘。舒慕后来回忆,家驹当时在台上真情流露说的那番话,差点让她隐忍的眼泪夺目而出。
一首开场快歌《黑色迷墙》过后,家驹面对台下各种杂乱的叫喊声、口哨声,开口维持秩序:“大家静一点好不好?!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现在拥挤到舞台前面,就可能造成破坏。那么,我在说话的时候,就麻烦你们静静地听我说话,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他拿着话筒超前面走了一步,加重了语气问道。
眼见稍微有点效果后,继续说道:“那么,我们很开心今晚能有机会在香港给大家唱歌,和一班FANS还有支持我们的朋友唱歌,但在这个时候和你们说一点话……”
话还没讲完,又突然出现一阵骚动。
“又叫?又叫?”家驹:“听我先讲完好不好啊?”
“好……”
“那么我希望大家可以很守秩序很开心地听音乐,当然了,现在就是因为你们这样站出来,不是说我不让你们站,你们可以站在那,但不要再往舞台前面来,好不好?”他指挥着众人:“站在你原位置,尽情地开心,尽情地跳,尽情地高叫,当然同时不要站在凳子上面,我们这样可以玩得很开心很放松。”
“我希望我们beyond的粉丝是有秩序地疯狂,有秩序地去用身体用感情感受我们的音乐,好不好?”
歌迷们热烈地回应着:“好。”
满意的看到歌迷的配合,家驹退后到表演区域调着弦:“OK,听话啦。”
坐在最后一排的舒慕看到演出终于又继续了下去,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她揉着隐隐发疼的太阳穴,天知道家驹讲话讲这么久,听得她真想回到后台静一静。
安静了只有几首歌的时间,beyond的歌迷又开始不听话了,总是有疯狂的人,就像现在,家强正在台上深情款款的唱着他的经典之作《冷雨夜》时,有一些人就开始蠢蠢欲动,试图涌到台前。
于是在一曲唱完后,家驹的眼中浮现一丝无奈,他板着脸再度说教:“你们给我一种特别的感觉,无论我们唱慢歌还是劲爆的,你们的反应都非常的相似,以至于我们会想,我们现在究竟在做什么?!”
多次苦口婆心的劝导,歌迷才逐渐的安静了下来,乖乖地返回到原位。
其实歌迷们总会让乐队爱恨交织,他们厌恶那些总是找麻烦的歌迷,但对另一部分源源不断往山中湖寄信、寄礼物鼓励、关心他们的歌迷心存感激,令他们在陌生的异乡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温暖。
于是,家驹面对着观众席乌压压一片来捧场的歌迷们,用非常真挚的语气介绍道:“接下来这首歌呢,可能是今晚演唱会的最后一首歌了,这首歌还没试过在正式的演唱会给大家听。唱这首歌,我就想起在日本录音时的感觉,我们走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录音,其实为了很多……”
讲到这,他缓了缓涌上头的情绪,组织语言继续向歌迷们说着自己的感受:“希望可以为香港乐坛和乐队在外面争光,为香港的乐坛做些贡献,所以我们会有冲劲和勇气到那么远的地方发表音乐,去面对外界那么多大家知道的高水准歌手。但最重要的是香港有一班很支持我们的歌迷,我们才可以大胆去那么远和外面的人争个长短。”
“有人问我,去那么远,你们怕不怕,有没有紧张?”
“我们好紧张,好紧张,其实日本仔好厉害的。但有一些感动的事,就是我们在日本的时候,香港的好多FANS寄了礼物和信过来,心里在想,FANS认为我们去日本就不回来了?”
“怎么会呢?!”家驹粲然一笑,语气坚定:“根本不可能的,我们根本舍不得你们,不止不舍得你们,我们能有勇气到日本发展,都是因为你们一路很支持我们。”
“所以,你们放心!无论去到多远多远,最终我们都会返回这里,我们都是代表香港的乐队!”
“我们的新歌,唱首《遥望》。”
仍是雨夜 凝望窗外
沉默的天际
问苍天
可会知心里的感觉
随着岁月无尽爱念
藏在于心里
像冰封的眼光
失去了方向
让雨点轻轻的洒过
强把忧郁再掩盖
像碎星闪闪于天空
叫唤你
遥望盼望
能像清风陪伴她飘去
让孤单的臂弯
一再抱紧你
回望往日
如雾似梦无奈的轻叹
是她的欢笑声
风似轻吹过
让雨点轻轻的洒过
强把忧郁再掩盖
像碎星闪闪于天空
叫唤你
每天多么多么的需要
永远与你抱拥着
忘掉世间一切痛苦悲哀
纵使分开分开多么远
也会听到你呼唤
期待我这一生再会你
或许家驹在唱歌的时候想到了什么画面,在日本的、在香港的,也有可能是关于歌迷的,因为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忧伤起来,幽深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远方,台下这时很安静,似乎大家都被这首充满柔和的歌曲所感染。
舒慕远远望着这个坚强的男人此刻有些哽咽,尤其是他垂眸又抬头朝观众微微一笑的瞬间,那个勉强的表情被细心的她敏锐地捕捉到,追寻音乐梦想的辛酸顷刻间都流露了出来。
离开舒适区,去日本人生地不熟的国家追求音乐梦想,憧憬做beyond想要的音乐,可现实的种种貌似与想象中的截然不同。那么,当时对他们的支持到底是对还是错,顿时心里有些乱糟糟的舒慕陷入了无尽的沉思当中。
人类的悲喜从来都不相通,谁会关注到隐藏在黑暗中的舒慕呢,尤其是到了音乐会已经快到结束的时间,完全听不够的歌迷们怎么会就此满足呢,欣慰的是他们这次收敛了很多,或许是怕家驹再次开尊口,所以他们不再激进,只是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用尽力气大声呼喊着安可。
于是乐队早期的代表作,四人少年之时共同喜欢的歌曲《再见理想》、《永远等待》,伴着台下很多资深歌迷的和音一起唱了起来。
当安可曲最后一首演唱之前,家驹特意为所有人介绍创作的来源:“这段时间,我整天想到好多关于我们未来国家构思的想法,为什么我们人会这样,会那样,所以在写了《大地》、《岁月无声》之后,我们多了一首《长城》的歌。”
“我绝对不希望我们中国人永远停留在怀缅过去的辉煌史里,这些辉煌史已经过去了,我们要建立我们明日的辉煌史,我们会将来做得更好。”
伴随着那段苍凉、旷远的前奏,家驹用他沙哑浑厚的嗓音穿透了整个场馆。
遥远的东方,辽阔的边疆,还有远古的破墙。
前世的沧桑,后世的风光,万里千山牢牢接壤。
围着老去的国度,围着事实的真相
围着浩瀚的岁月,围着欲望与理想。
迷信的村庄,神秘的中央,还有昨天的战场。
皇帝的新衣,热血的樱枪,谁都甘心流连塞上。
围着老去的国度,围着事实的真相
围着浩瀚的岁月,围着欲望与理想 叫嚷
朦着耳朵
那里那天不再听到在呼号的人
WOO--AH WOO--AH AH AH
朦着眼睛
再见往昔景仰的那样一道疤痕
WOO--AH WOO--AH AH AH
留在地壳头上
无冕的身躯,忘我的思想,还有显赫的破墙。
谁也冲不开,谁也抛不低,谁要一生流离浪荡。
朦着耳朵,那里那天不在听到像呼号的人。
WOO--AH WOO--AH AH AH
朦着眼睛,再见往昔景仰的那样一道疤痕。
WOO--AH WOO--AH AH AH
留在地壳头上。
最开始听到的时候,舒慕就对这首歌表现出了喜爱之情,或许是家驹大气的嗓音,或许是歌词背后的深意。
总之,细细听来就会让人引发无限的思考。
长城,从古至今从来都被视为一种荣耀,它承载着千年的历史,可偏偏家驹并没有向其他人似的,一味歌颂它的伟大,反而是以更加深刻的视角揭示了这座雄伟壮阔建筑物背后的沉重。
beyond用摇滚的力量,叩问历史的真相,呼唤人们从历史的阴影中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