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景初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原本平躺的姿势因为不太舒服就换成了侧躺,手也习惯性地伸过去摸,在只抓到被时瞬间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等他睁开眼才猛然发觉荷包蛋和靳望洲都不见了,景初吓得瞬间清醒,急忙推开门去看。
靳望洲正在厨房忙碌。荷包蛋安安静静趴在靳望洲脚边,看见景初从房间出来就摇摇尾巴跑过来蹭景初的裤腿,景初被荷包蛋绊了一下,差点就要摔倒。
荷包蛋也知道自己闯祸,一个疾跑直接进笼子去了,还用爪子把门关上。
景初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曾经他在好多个夜晚都会梦到靳望洲,梦里他们手牵手走在路上,汇入来来往往的人群,没人会注意到他们,也没人会来打破此刻的宁静,可还没有走出去多远,那些画面就渐渐消失,梦里的靳望洲也在一点点消散。景初醒来时就只会看着天花板发呆,因为身边空荡荡而感到失落,落差感几乎要将他吞没。
那段日子他无数次输入了这个熟稔于心的号码,可始终没有勇气给靳望洲拨过去。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靳望洲回头去看,眉梢微挑:“醒了?”
“嗯。”景初揉了揉眼睛点头回答着。
“怎么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靳望洲歪头问他。
可能是靳望洲最近对他太好了,景初居然有点患得患失,他走过去抱住靳望洲,把头埋在他胸口上,听他心跳声。
“干嘛呢?一会儿锅烧干了。”靳望洲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没有推开景初。
景初松开手,若有所思:“这些年我不止梦到我妈,我还梦到过你,连续好几夜。”
靳望洲手上动作一顿,笑容僵在脸上,他强装着镇定,用尽量正常的语气问:“是吗?梦到我什么了?”
靳望洲还以为景初被问到这个问题肯定会炸毛,但谁知道景初答得很认真:“梦里咱们两个还在一起。可惜梦里的你好像不会说话,我能看到你的样子,也能看到你的嘴巴一张一合,但我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是吗,那挺巧的,我也梦到过你,梦里你说的话有声音,我也能清晰听到,你说爱我,想一辈子都和我在一起。”
景初听得直皱眉:“梦都是假的。”
靳望洲回头,盯着景初看了好久,眼神认真又直白:“可我的爱不是。”
被这种眼神凝视着,景初心乱如麻,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着,简直叫他难以辨别。
为了掩饰慌乱,景初急忙跑去洗漱,等他换完衣服出来靳望洲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
景初吃饭的时候无意间提到了角落里的钢琴,他住进来这么多天也没看靳望洲碰过。
靳望洲轻笑,就是因为不碰才会放在角落里。
这钢琴还是他大学毕业后妈妈给他买的,靳望洲一直都挺喜欢乐器,在他四岁左右的时候就总是在他哥弹钢琴时偷偷溜过来看,他哥就把他抱在腿上教他。
靳望洲那时候根本不会,只会在琴键上乱按,他哥教了他好长时间,教到最后靳观澈直接崩溃了,说从来没见过靳望洲这么笨的人。
小时候靳观澈不止一次怀疑靳望洲是不是他亲弟弟,可看着那张酷似他爸的脸,靳观澈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可能是背后说人坏话遭了报应,两人吃完饭靳观澈突然发了信息说要来。
等靳望洲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门已经响了。
他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开门却发现门外空空如也,正想不通打算关门的时候,腿突然就被抱住了。
靳望洲身体一僵,差点条件反射一脚踢开。
他低下头,靳承宇正背着小书包乐呵呵地仰头看他。
“你爸呢?”靳望洲刚要把靳承宇抱起来,就猛地想起这小孩爱抓人头发,于是瞬间打消这个念头,让他自己走进来。
靳承宇愉快地迈着小步子,小短腿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
靳望洲忍不住在后面偷笑。
靳承宇在看到从房间走出来的景初时显然懵了一下,看了看靳望洲又瞟了几眼景初,又大又圆的眼睛呆呆的眨着。
这时桌上倒扣过来的手机响了几下,靳望洲走过去看。
景初盯着靳望洲的手,眼神晦暗不明。他之所以猜到靳望洲动了他手机,就是因为靳望洲习惯了把手机倒扣在桌上,但景初没有这个习惯,所以他无比清楚靳望洲来过。
靳承宇坐在沙发上,把小书包抱在怀里,一个书包比他脸都大。
靳望洲放下手机,说:“我就说怎么这小崽子自己来的,他爸让司机把他送来,这小崽子半路闹情绪,非要一个玩具,司机还是我嫂子的亲舅舅,这小崽子的……”
靳望洲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很长时间,景初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靳望洲也坐过去,他支着下巴,俨然一副思考的样子:“这是什么辈分来着?我有点算不明白。”
“这你也能算不明白?这不就……”景初也突然停住了,看着靳望洲眼中带着戏谑的笑,他突然也算不明白了。
“算了,不管了,总之就是舅舅不买,小孩闹脾气,但是舅舅也不管,所以停车后这小孩就直接开了车门自己找过来了。”靳望洲揉了揉靳承宇的头发,这孩子明显还在生气,噘着嘴气呼呼的靠在沙发上。
景初由衷地感叹:“这么厉害?居然没走丢。”
“是啊,居然没走丢。”靳望洲抿了下唇,从屋里抱来一堆玩具让靳承宇玩,景初看得眼神都直了,靳望洲也过去揉揉景初的头发,说:“这位小朋友,你也有。”
说着就又进房间了,这次他神秘兮兮的把手背在身后,景初探头去看,靳望洲就故意侧身躲过去。
“别卖关子了。”
靳望洲深吸一口气,弯下腰和景初平视,然后迅速把手里东西递到景初面前。
“巧克力蛋糕?”景初惊喜的接过,看了一会儿又问靳望洲,“你不是说不能总吃甜的吗?”
“对呀,我说的是不能总吃,偶尔吃一次没事的,而且这个是小蛋糕。”
景初满意地哼了两声。
一旁玩玩具的靳承宇跌跌撞撞的走过来了,趴在笼子里的荷包蛋也蠢蠢欲动。
靳望洲伸手叫停:“你还太小,不能吃这么甜的。还有你荷包蛋,狗不能吃巧克力。”
看一人一狗立刻变得沮丧起来,靳望洲无奈道:“晚上给你们弄好吃的。”
荷包蛋听懂了这句话,跑到一旁的垫子上啃玩具,靳承宇则是啥也听不懂的样子。
到晚上靳望洲给荷包蛋弄了面条拌鸡胸肉,荷包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喜欢吃这个,蔬菜水果闻闻就走,如果吃到了还会吐出来。
相比之下靳承宇就比较难伺候了,他喜欢吃蓝莓山药饼,靳望洲得亲自给他做。
景初看靳望洲太忙了,就主动说要给靳望洲做饭,靳望洲满怀期待地等着,结果只等来一碗面条。
吃得比狗都素!
狗还有肉呢,他只有一个蛋!
“委屈你一下了,我只会煮面。”景初用那双可怜兮兮的眼睛看着靳望洲。
靳望洲说了这辈子最违心的话:“面就面吧,我也挺喜欢吃的。”
吃完饭靳望洲废了好长时间才把靳承宇哄睡着,他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发现往日早早躺下的景初今天居然站在落地窗前,眼神眷恋。
“怎么了?”靳望洲拨弄了下景初的头发。
“靳望洲,你当年……为什么会同意分手?”景初说这话的时候没敢去看靳望洲,他低头抠自己的手。
景初在家穿着随意,昏黄的灯光照在他身上时淡化了他的疏离感,让他看起来没那么的不近人情。
在公司里景初总是不苟言笑,处理起工作来比靳望洲都要认真,甚至有点冷漠无情。
靳望洲伸手摸着景初的脸,微微用了些力,迫使景初抬头。
景初甚至有些后悔问这句话了,他明知道靳望洲不会伤害他,可他还是想要逃避,他非要和靳望洲作对一样,倔强地把头扭到一边,不去看他。
靳望洲说:“因为我想知道,我放手后,你还愿不愿意主动回到我身边来。也算是有赌一把的成分在。”
“那如果我没来找你,你不就赌输了吗?”
靳望洲说的无比诚恳:“那我就去找你。”
景初蹙了蹙眉,也顾不上擦眼角了,有些纳闷的说:“可是你没有来找过我呀。”
“你怎么知道这些年我没有找过你?”
靳望洲说完就抬手擦了景初眼角的泪,景初哭起来总是没声音的,靳望洲也不知道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安静,就连落泪都是悄无声息。
好在景初只是眼角有些湿润,没有真的掉下眼泪。
靳望洲和景初额头抵着额头,稍微动一下他就可以亲到景初。
可看着景初这样,他感觉自己的想法都有些龌龊。
景初垂在身侧的手突然就伸到了靳望洲脑后,不等靳望洲反应过来,他就飞快的在靳望洲唇上落下一吻,刚要转身逃离,就被靳望洲拽了回来。
靳望洲拉着景初的手,意味不明的摩挲了几下,然后亲吻在景初手背上,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景初。
“你……”
景初感觉手背被亲过的地方有些热,还有些痒,他抽回手,刚要问靳望洲为什么,就听他说:“有小孩在呢。”
今晚是靳望洲陪着靳承宇睡,这孩子睡觉不怎么老实,没人看着会自己滚到地上。
靳望洲睡觉很少会变换姿势,一个睡姿能维持一晚上,陪靳承宇睡觉是最安全的。
晚上的时候景初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手背,他有些后悔这么冲动了,自己一时脑热,怎么真干出了这事?
不过他冲动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而且靳望洲的心意也已经很明确了,只要他的心还在自己身上,那谁主动一点也不是很重要。
当年他提分手不是一时脑热,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不想时时刻刻依赖着靳望洲,不想一遇到危险就让靳望洲替他挡住,不想一遇到棘手的事就让靳望洲帮他解决,他知道靳望洲是怕他受委屈,可他不能总是遇到事情就躲在靳望洲后面。他希望有朝一日他们并肩出现的时候,有人可以由衷的说你们真配,而不是看在靳望洲的面子上勉强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