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雨势渐小,雨水落在挡风玻璃上,汇聚在一起连成一条蜿蜒的线向下流淌,靳望洲的正前方变得模糊不清。
他放慢了速度,好在路上车辆很少。
到家后靳望洲和景初先后洗了澡,躺在床上的景初莫名想到了靳望洲和靳观澈的相处方式。
他的求知欲一下子攀升到了极点,听着窗外噼里啪啦的响声,景初侧过身,把手露在外边,问靳望洲他的父母难道不会偏心某一方吗?
在景初的印象里,靳望洲的家庭绝对是他见过最和睦的。父母恩爱、兄弟之间也表现得很和谐,几乎没有争吵。
靳望洲听后放下了手机。
他把自己能想到的、有趣的事都讲给了景初听。
靳观澈出生之后父母就不打算再要孩子了,这之后的几年也一直做措施,谁知道有一日他妈妈突然就感觉身体不舒服,去医院一查才知道又怀了。
当时他们一致认为这个孩子不能要,一是已经有了一个靳观澈,二是他妈妈已经三十多了,怕她将来会有危险。
可靳望洲的妈妈说什么都不打,在她的强烈要求下,谁都不敢再提这事。就这样,靳望洲出生了。
靳望洲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他爸妈偷偷把他叫了过去,然后塞给他一份礼物,让他自己一个人留着吃,不要给靳观澈,也不能把事情传出去。
年幼的靳望洲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拆开礼物,发现是一盒精致的糕点。
靳望洲扁着嘴思考,可他还太小,字都认不全,更别提听懂爸妈的意思了。
于是他顺理成章的忘掉了爸妈千叮咛万嘱咐的话语,拿了几块走过去给靳观澈。
靳观澈看到后神色平淡,坚定地拒绝靳望洲。
靳望洲还自作聪明地说自己不会告密,谁知靳观澈反手就掏出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礼盒。
靳望洲看了许久,又走过去把自己的礼盒拿过来和靳观澈的做一个对比,诧异的问靳观澈是不是会魔术,不然怎么可以复制粘贴。
靳观澈听这些话一拍脑袋,对靳望洲的未来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他爸妈特意准备了两份,打算两头瞒,以此欺骗小孩,让孩子认为自己才是爸妈最喜欢的那个。
不过很快靳观澈就想通了,拿起自己的课本就要教靳望洲学习,靳望洲加减法都要掰着手指头才能算明白的人被迫学习鸡兔同笼,实在是有点太难为人了。
但靳观澈美名其曰提前学习,还把从小到大的课本翻出来给靳望洲看,把靳望洲弄得嚎啕大哭,捂着眼睛说自己再也不理靳观澈了。
直到长大一些靳望洲才明白他父母的用意。
为了让孩子认为自己是被父母偏爱的那一方,两人付出了很多努力,可没想到靳观澈会一眼识破,他每次都用拙劣又浮夸的演技表达自己的感动,让父母觉得自己成功骗过了孩子。
至于靳观澈为什么要教他做题,靳望洲现在也能理解了。
一个每次考试都自信到不用去看名次的人,觉得自己弟弟是个傻帽也可以理解。
只是靳望洲不承认自己是傻子,他还那么小,他怎么能做那种复杂的题,他要看看就会还能用老师教?
靳观澈因为身体不好,很多体育项目都与他无缘。他嘴上说不喜欢满身是汗,但实际上他会在路过球场时驻足下来多看几眼,还会在回班后侧过脑袋去看操场上奔跑的身影。
说不羡慕是假的,可靳观澈知道自己的身体,如果放纵这一回,搞不好命都要没,没人敢冒这个险让他试一试。
同学玩闹也把他当成一件易碎的瓷器,即使是课间打闹也会自动避开他的位置,生怕他出什么意外。
靳观澈和谁都能做到谈笑自若,可靳望洲心里知道不是这样的,他哥也是会有别的情绪的。
靳观澈心里积压已久的情绪随着靳望洲的安慰一点点倾泻而出,他时常自嘲说自己什么都不是,靳望洲虽然年幼,但该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他只能多听一听他哥说话,想着这样是不是就能缓解靳观澈的压力。
谁知道有一天回家,靳观澈开玩笑地问他如果自己有一天不见了,他会怎样。
靳望洲抱住靳观澈哭了,说不让他走。靳观澈连忙拍着他的背说跟他开玩笑,他哪里舍得离开。
谁知道第二天放学回来,家里就少了靳观澈的身影,靳望洲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柜子里、床底下,凡是能看得着的地方,他通通都没有遗漏。
后来他爸妈安慰他说哥哥去了很远的国家,过几年就会回来。
靳望洲一直以为这个很远的国家代表的是天堂,他哥一定是不在了,他爸妈是为了安慰他才这么说的。他同学的奶奶去世后爸爸就是这么安慰他同学的,以至于在靳望洲的印象里,去了很远的地方就代表人已经死了,可靳望洲不知道死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再也见不着面了,所谓的过几年就回来也被靳望洲误解为那是父母安慰他的话。
还是靳望洲的妈妈感受到了靳望洲情绪低落,每天在那里黯然神伤,盯着窗外发呆,还抱着靳观澈给他买的大熊玩偶叫哥哥,实在是有点不太正常。
靳望洲的爸妈为此特意找了靳望洲来聊,靳望洲哭着问他们自己是不是再也没哥哥了,这个时候他们才明白靳望洲为什么会有那么反常的举动。
两人笑个不停,直到很多年后他们还拿这事笑话靳望洲。
靳望洲很是气愤。
他才多大呀,他懂什么呀,他整天哭的眼睛都肿了,同学都笑话他跟悲伤蛙似的,他爸妈居然心大到开他玩笑。
这一点也不好笑!
靳望洲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一脸的怒气,可怀里的人却抖个不停,靳望洲低头去看,这才发现景初咬着唇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抖动的幅度太大,景初也实在是忍不住了,当着靳望洲的面笑个不停。
景初笑出了眼泪,他断断续续的说:“你小时候……怎么这么好玩。”
靳望洲皱皱眉,是他们笑点不一样吗?
景初乐够了就拍拍靳望洲的后背,让他继续讲。
靳望洲努了努嘴,让自己看起来是一副生气的样子。
但光线太暗,加上景初眼睛快要睁不开了,他就把脑袋抵在靳望洲的锁骨那里,让靳望洲快点讲。
靳望洲无奈,抬手揉了景初的头发接着说。
在电话里听到靳观澈的声音后,靳望洲终于能接受他哥哥还活着的事实了。
不过那头的靳观澈并没有靳望洲那样开心,尤其是知道自己弟弟干出来的一系列傻事后。
靳观澈也不管多少钱,每个月都固定给靳望洲邮寄过去一些吃的。
靳望洲那段时间开心得要跳起来,把零食带到学校跟同学分享。
几年时间一晃而过。得知靳观澈要回来,靳望洲开心地说要去接人,可在机场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谁都没有认出谁。
最后凭借着相似的眉眼和极速跳动的心脏,以及第六感,他们认出了对方。
回到家的靳观澈显得很拘谨,面对三个人毫不掩饰地打量目光,他坐立不安。
好在靳观澈适应能力很强,不到一个月一家人又恢复成其乐融融的模样。
靳观澈只捡着好事说,一旦问他受没受委屈他都说没有。
靳观澈留学期间也和他们联系过,但隔着一个手机,听得见看得见却摸不着。
到现在靳望洲也不知道父母到底偏不偏心,他只知道他有的他哥也有,他哥有的也不会忘了他。
靳望洲要没记错靳观澈的口味就是在出国后才改变的,之前的他根本没那么爱吃糖!
景初一直听着,可能是这一天有点累,也可能是靳望洲的声音太催眠,他居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靳望洲从记忆中剥离出来,低下头想要亲一亲景初,就发现这人早就睡了,还把胳膊露在外面,跟投降似的。
靳望洲笑着摇头,把景初胳膊塞进被里,抱着景初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