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宁确实要去约会,不过是她临时起意约的陆清,陆清今天要在超市值班,而且不是那种摸鱼的状态,是忙到飞起的班。
儿童节这种日子,小学生过不过万宁不清楚,但是大学生们好像很爱过。
她去学校超市借买东西之名看望男朋友,收银台上才得到陆清的正眼:“嗯?不是说回家了吗?”
万宁一件一件从购物篮里往外拿东西,还好这会儿她后面没人排队,他俩能多点时间说说话。
万宁:“想你了呗,看看男朋友在干嘛。”
陆清皱了下鼻子,拿着扫码枪举起来,避开她的脸,照在她肩膀的位置:“哔——太油了,受不了。”
万宁嘿嘿笑。
她总共也没买多少东西,零零碎碎的很快扫完码。
陆清却又从台面下拿出来一个透明塑料袋子,还有拉花,是儿童节大礼包的包装,“给你包起来。”
“行。”万宁感觉他也是在磨洋工,增加和她说话的时间。
他打包得特别仔细,能看出来已经包过无数次了所以很熟练,但每个环节还是有刻意拖拉的嫌疑。
直到有新的顾客来了,陆清才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把包装袋递给万宁之前,他还认真抻了抻袋口的褶皱。
万宁抱着这个爱心袋子走出超市,天边的夕阳很红,落霞漫天。
她感觉这校园空寂又陌生,尽管人来人往其实很嘈杂,可那些人事似乎都与她无关。
她在这世界依旧是个异类的存在,时不时的,她还是会有这种孤独感。
万宁不知道要去哪里,索性就在超市外面的长椅坐下,或许要等陆清下班,或许等不及了就回去了。
她没有目标,不像陈宥安,短期任务是高考,终极目标是想法子穿回去。
她现在是一个迷茫的大学生。
谈恋爱也只是她消遣人生的一种方式了。
万宁把礼包放在长椅的一侧,拍了张照片,配文爱心发了条朋友圈。
在虚拟世界里,她的人气还是很高的,不过点赞的人里有一大半她都不认识。
侯莉思评论她:“儿童节也能过成情人节?”
万里评论这条:“什么成人节?”
万宁看到这“扑哧”笑了,回复万里几个敲脑袋的表情,让他滚去写作业。
正回复着,点赞的头像里忽然多了一个空白头像小人。
是陈宥安。
他一直没设置头像。
万宁恍惚了片刻。
她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她的情绪起伏和陈宥安直接相关,这个她昔日的夫君,对她的影响远比她想象中深远。
想到他,就想起不久前发生的对话,他那句“和从前一样浅薄”听在耳朵里那么不中听,现在万宁想起来了。
上次他说自己浅薄,是在马车上。
具体时间已经记不清了,在这里生活得越久,过去越像是一场梦,梦里的情节还能断断续续想起,甚至那些感受和知觉也还存在,只是时间线越来越模糊。
她自我宽慰,是不是孟婆汤的药效终于起作用了,或许再过几年,太子妃的烙印就会完全从她的人生里消失。
那次是随驾围猎,太子妃难得有机会出门玩,跟她有段时间没见面的夫君一同出游。
女眷也有马球嬉玩,万宁马术一般,本来不想凑热闹的,可不知哪家小姐传出来的话,说马场上有太子殿下的小青梅,老将军的孙女,不仅跟太子有同师之情,还曾在边关一起上过战场。
万宁其实是不太信的,尤其这后半句。
可她也着实好奇,就像任何一个这个年纪的少女一样,有着天然的八卦之心,更何况八卦的对象还是自家太子殿下。
所以万宁也去了。
她很有自知之明地选择作观众,没有上场比赛,但进了场便要先选马匹,所以她随机指了匹看起来最精神的小栗马。
可没过一会儿,就有下面人来报,说是出了漏子,那小栗马原是谢家小姐的。
谢家小姐,就是传闻中的小青梅。
万宁仗势欺人了一次,言说“本宫就要这一匹”。
她想得是谢家小姐会解释或是争夺,最好是亲自来跟她说,这样她就有机会近距离看看她了。
可万宁想错了,谢家小姐根本没出现,只派人来告了声罪,还把马也送了来,说太子妃喜欢的话便拿去玩吧。
那洒脱大气的姿态,叫万宁觉得自己没意思极了。
她不想再看了,不管那谢家小姐容貌如何、性情如何,与她又有何干呢,她们都只是一个称谓,一个符号,有地位尊卑,见着面了也只是见个面具,说些场面话。
可她还没走回营帐,太子先来了。
陈宥安不知听说了什么事,一来就要她把小栗马还回去。万宁无所谓,不管他是为了维护心上人还是为了朝堂,反正不是她喜欢的玩意儿,还就还了呗。
没想到太子把马还了以后,又把自己的马牵来给万宁,像是要补偿她或是让她别生气似的,亲自陪她溜了两圈马,教她如何打马球。
变故发生在太子要离开去猎场的时候,万宁□□的马忽然发狂,她没抓紧缰绳,直直地摔了下来。
好在身旁一直有护卫跟守,虽然护卫冲向前营救了,可万宁还是摔得不轻,背上臀上一片红肿,势必要发展成大片淤青。
这马是陈宥安的,他没必要来陷害太子妃,那就是有人想害他了。
万宁这是阴差阳错替他挡了一劫。
因为太子妃受伤,提前结束出游派人护送回府。
陈宥安送了她一程,马车上,她行动不便,车里又没旁人,万宁便支使着太子伺候茶水。
陈宥安没有推辞,对她这无妄之灾心怀歉疚,沉着脸照顾她的同时,脑子里还在排除着作案对象——他只是借口出来送一送万宁,还要再回去猎场,如果不做好准备,回去也只会再落入他人陷阱之中。
万宁也跟着胡思乱想,问他:“殿下说,会不会是谢家做的套?”
陈宥安以为她看到了什么端倪,尽管他崇敬信任谢老将军,却也不得不防谢家其他房人有异心。
他鼓励万宁说出她的见解,万宁真就大胆说了。
她猜得是谢家对太子妃之位有想法,所以设计把她弄死或是弄残,这样谢家小姐就能登堂入室了,“听说殿下与谢小姐青梅竹马,还有战场上过命的交情,我若让贤,你们不就能成全一段佳话了?”
陈宥安原本前面还认真听,听到后面她越说越离谱,骂了声“荒唐”,唾弃自己真是想瞎了心,这么危急的关头居然在这听她胡扯。
他烦躁着要理清头绪,不再陪她,自己策马回去伴驾,走之前给她留下个“浅薄妇人”
的评价,气得万宁两个月不同他讲话,直到听闻了谢将军家的婚讯,才故意拿着贺礼单子去找太子商量,就想“浅薄”地刺一刺他的心窝子。
不过太子好像没什么感觉,忙着跟户部算账,让她一切从简,这事就过去了。
万宁现在想起来那些事,还觉得后背火辣辣地疼。
她以前可真能忍啊,若是如今,蚊子咬她一口她都要嫌疼。
发呆的时候,时间好像过得就特别快。
晚霞已经不见了,最后一缕余晖也淹没在夜色里。
万宁扭头看落日的方向。
却看到了陈宥安走来。
他刚才在她出门没多久就跟着出来了,看到她那条朋友圈以后,循着照片里的景物找了过来。
万宁还在惊讶。
而他身后的路灯,“哒”“哒”“哒”依次亮起,仿佛他踏着光向她走来。
她晃神的功夫,他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对视几秒,他问:“没蚊子吗?”
他这么一问,她好像忽然就听见有蚊子嗡嗡围着她转似的,连胳膊都痒了。
万宁站起来,明知故问:“你来干嘛?”
陈宥安睁眼说瞎话:“倒垃圾。”
“……”万宁服气了,推开挡道的他,“这么喜欢倒垃圾,不如以后去垃圾场上班啊,倒个够。”
陈宥安笑了声:“我重说,来找你,怕蚊子咬你。”
他说完,还真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驱蚊液。
因为她前两天抱怨过蚊子爱追着她咬,他倒垃圾的时候在楼下便利店买的。
至于倒垃圾,也是万宁派给他的活,在他入住她家的第一天,询问他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时候,万宁就说过让他没事的时候就把家里垃圾倒了,顺便活动活动放松一下。
万宁看他真得掏出了驱蚊液,心里好像舒服了一点。
她接过去,对着周边喷了喷,又坐回长椅上:“我在等陆清下班。”
“哦。”陈宥安也坐下来,“我陪你等。”
这场面有些滑稽了。
万宁想,他是什么立场,又是什么身份,陪她等人。
他们几天没好好说话了,万宁先开口:“我跟他在谈恋爱。”
陈宥安:“嗯。”
她差点就要问他那天凭什么亲她,又觉得自己好像都知道,不就是男人的征服欲和不甘心嘛,没什么好问的,就当被蚊子叮了一口。
可陈宥安却说:“是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