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昕呆呆地坐在门口，双眼无神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忽然，“咔哒”一声轻响。

门被从外面打开，伴随着塑料袋晃动的窸窣声，蒋阳提着食物走了进来。

“昕昕？”蒋阳一看到他坐在门口，脸色陡然一变，连东西都来不及放稳，跌坐着扑了上去。他蹲下身，抓住宋昕的手，有些慌张：“你怎么了？手怎么流血了？”

宋昕的瞳孔微微收缩，迟疑地抬头，看着他熟悉的脸：“蒋阳？”

他怔了片刻，随后猛地扑进蒋阳的怀里，声音带着哽咽：“蒋阳……你不要锁门……你不要把我关起来。”

他抱得很紧，指尖陷进蒋阳的后背，细密的疼意从每一处破口传来。

蒋阳一愣，随即缓缓收紧双臂，将他安抚地搂住：“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我只是怕他们找到你，怕你出事。”

他轻轻拍着宋昕的后背，一下一下，低声哄道：“我以后不锁了，好不好？你别怕，我在。”

宋昕点了点头，但情绪仍未完全平复。

蒋阳松开他，站起身走到一旁，打开旅行箱，取出应急药包。他重新坐回宋昕面前，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手，一边用消毒棉沾湿清理血迹，一边轻声问：“疼吗？”

宋昕轻轻摇了摇头，脸侧过去不看他。

“骗我。”蒋阳唇角扬起一点无奈，呼吸却放得很轻。他吹了吹宋昕的指尖，小心地把破裂的指甲边缘修整，再一圈一圈地缠上绷带。

宋昕盯着他忙碌的手指，长长的睫毛在颤动。

这时，蒋阳的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开头是“A市”。

蒋阳扫了一眼屏幕，面不改色地划掉，直接挂断。

“谁啊？”宋昕问。

蒋阳头也没抬：“我爸。”

空气骤然凝固了一瞬。

宋昕垂下眼帘，指尖微微收紧。

因为他，蒋阳杀了人。

那个家庭优渥的男人，如今成了一个逃犯，只能蜷缩在狭小的出租屋里，与他一起苟且偷生。

宋昕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从未如此认真地打量过蒋阳。

他的脸确实好看，眉目锋利，眼神里带着清澈的张扬。可那曾经灿烂的少年感，早已被压抑、颠沛、焦虑与逃亡磨去了棱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静默的执着。

他缓缓地靠近了一点，手指抚上蒋阳的脸，轻轻颤了一下。那一瞬间，他看见蒋阳眼中骤然一亮。

宋昕低声说：“谢谢你，蒋阳。”

然后，他闭上眼睛，像是完成某种决定般，凑过去，试图吻他。

可刚靠近，唇瓣相距不过半寸时，他就停了。

身体动不了。

他没有任何生理上的反应，甚至心里泛起一丝说不出的排斥。那不是厌恶，而是一种干涸的、空洞的无感——就像一只耗尽了油的灯，再也燃不起来。

他的呼吸打了个结，眼前的脸很近，却没有一点悸动。

宋昕咬紧牙关，缓慢地凑上前去。

一开始，这个吻没有温度，没有情欲。

可蒋阳的身体是热的。

他刚刚下班回来，太阳还没落下，他穿着的T恤在肩背处被汗水打湿，靠得越近，那股带着阳光与尘土的热气就越明显，甚至混着淡淡的汗味扑面而来。

如果是从前那个娇养的宋昕，恐怕早就嫌弃地皱起了眉。可如今的他，只是闭着眼，鼻尖轻颤，靠得更近了些。

他的掌心贴在蒋阳的胸口，感受到那颗心跳越来越快，像鼓点一样敲在他的神经上。

随着亲吻的加深，那点最初的冰凉被一点点融化。

唇齿之间逐渐发烫。

荷尔蒙像被灌进体内的热酒，一点一点麻痹宋昕疲惫的大脑。他的舌尖不自觉地去触碰蒋阳，仿佛只有这种亲密才能让他忘记那些失控的现实。

他吻得越来越主动，越来越急切。

蒋阳呼吸一滞，手臂原本僵硬地垂在身侧，渐渐环住了宋昕的腰。他眼神晦暗，身体也有了反应。

他轻轻松开宋昕，唇瓣还带着余热，嗓音哑哑地开口：“等我洗个澡，好不好？”

宋昕怔住，抬起眼，看见蒋阳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克制与期待，心口忽然一紧。

他曾经拼命逃离的“性”，现在又亲手把自己推进。他本以为可以用身体麻痹痛苦，可是蒋阳眼里的光，却比任何一次强硬的占有都让他感到刺痛。

那是一种全然的信任，一种“你是我的全世界”的柔软。

宋昕勉强勾起唇角，喉咙涩得几乎发不出声。

“好。”

……

……

屋内的空气里残留着潮湿的水汽与某种淡淡的味道。

衣物零散地堆在沙发脚边，一只袜子搭在了茶几上，衣襟半褪的衬衫滑落在木地板上。

窗外城市的灯火穿透窗帘缝隙，一点一点地洒进来，斑斑驳驳地打在宋昕裸露的脊背上。

他趴在沙发上，额发凌乱，贴着靠垫，一动不动，像是还未从那场炽热中回过神，又像根本不想回神。

厨房传来细碎的动静。

刀刃切开蔬菜的声音，锅铲偶尔与铁锅碰撞，一声一声，规律而温柔。蒋阳赤裸着上身，围着一条深蓝色的围裙，腰背挺直，站在橘黄的灯下。

宋昕默默地听着那些细碎的声响慢慢填满这个安静的空间。

他忽然想起，这样的夜晚，好像发生过。

不是这间屋子，不是这张沙发，也不是蒋阳。

是另一间房子，一个更宽的房间，夜色更沉重些。他胃疼得厉害，蜷缩在地毯上，听见厨房灯咔哒一声亮起。

那时的顾铭，披着一件薄薄的家居服，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却端着一碗不太好看的粥，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来，说：“吃点吧。”

那粥的味道淡得几乎没有，却能压住他翻腾的胃。

宋昕睁开眼，灯光照进来，厨房里那道背影变得有些模糊。

他看不清蒋阳在切什么，也听不清他哼的那支调子。

他的手落在小腹上，眨了眨眼，轻轻呼出一口气，某种情绪正在悄悄滋生。

而那情绪——

“砰——”

锅铲碰上锅壁的一声脆响，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蒋阳转身朝他看了一眼，笑着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