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昕低着头，埋头吃饭，他连喝了两口汤，胃里早已胀得难受，可看着面前还剩下大半的饭菜，还是不舍得浪费。

他鼓起腮帮子，继续硬往嘴里塞。

这时，温宸忽然伸手，掌心稳稳按住他纤细的腕骨。

“吃饱就不要硬撑。”温宸熟稔地判断出宋昕的食量。

他微微一使眼色，旁边侍立的人立刻上前收拾碗筷。

宋昕眼巴巴地看着好菜被清理走，尤其看到食物被倒进垃圾桶时，心里一阵刺痛般的惋惜。

这么好吃的菜啊，放冰箱里热一热还能当晚饭呢，多省钱。

他有些不舍地咽了咽口水。

温宸注意到他这一眼，眸色微沉。以往两人外出就餐，宋昕从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如今却露出这样惜食的表情。

两年时间，到底改变了宋昕多少？

温宸若有所思。

宋昕吃的有点撑，胃里胀得难受，他靠在病床上，手掌轻轻揉着肚子缓解胀痛。忽然，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他下意识望去。

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病房，窗外绿意盎然，几只小鸟正停在窗台旁的枝丫上啄食。

是夏末，秋初。

A市常年如夏，哪怕入秋了，也依旧阳光明媚。

宋昕喜欢这座城市，最大的原因就是不需要添置昂贵的厚衣服，这对于他来说，是种再现实不过的好处。

他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转头望向温宸。

“我能去看看我弟弟吗？”

宋昕醒来后，家里没人来看他，他并不惊讶。

温宸看了眼腕表，淡淡答道：“这会你弟弟刚做完保守治疗，探望只能在病房外。”

“没关系，我很想见他。”宋昕坚持。

温宸轻点了下头，示意人去准备。

宋昕起身的时候，下意识看向自己身上的病服，动作顿了顿。

温宸看出他的迟疑，问道：“怎么了？”

宋昕低声说：“我的衣服……能换一套吗？”

温宸吩咐下去，很快人便送来干净整洁的衣物。

宋昕换上，指尖抚过柔软的面料，手感顺滑舒适，和他往日穿惯的劣质涤纶大不相同。轻薄亲肤，像是专门为他量身定制的一般。

他在洗手间里整理衣领，抬头时，目光无意撞进镜子。

这一眼，宋昕整个人僵住了。

镜中人五官精致得几乎妖冶，眉目间染着淡淡的病态苍白，衬得那一双眼尤其勾人，仿佛藏着水光。削瘦的脸颊、略显苍白的唇色，还有锁骨下方若隐若现的浅粉痕迹……每一处都让人无法忽视。

他怔怔看着，几乎不敢相信那是自己。

“这……是我？”

下意识地，他抬起手，轻轻覆在镜面上，指腹触碰到冰冷的玻璃。

就在他指尖贴上去的一瞬间，像触发了什么机关——

刺痛骤然自脑海深处炸开！

无数破碎、混乱的画面如洪流般席卷而来，疼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唔……”

宋昕脸色煞白，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胃里翻腾，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再也站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冰凉的瓷砖地上，双手抱着脑袋，指尖用力到发白。

冰凉的汗珠一滴滴砸在地上。

“疼……”

温宸听到动静，几乎在第一时间推门而入。

他看见宋昕蜷缩在地，浑身发抖。

“宋昕！”

温宸立刻蹲下，毫不犹豫将宋昕紧紧搂进怀里。

宋昕喘了几口气，惊魂未定地看着他。刚才的痛苦就像是一场真实的噩梦，似乎有无数碎片撕扯着他，可等他回神，又什么也抓不住。

雁过无痕。

只剩下眼前这个人真实的体温。

他下意识收紧指尖，像是要从这点温暖里寻一丝踏实，脱力地靠在温宸怀里。

“你怎么了？”温宸低声问，眉头紧皱。

宋昕缓了几秒，呼吸渐稳，勉强露出个虚弱的笑容：“我……我没事，不小心摔了。”

刺痛渐渐散去，他恢复了些力气，想推开温宸。

可温宸抱得很紧。

宋昕抬头，才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过分。

近到他只要再靠近一点点，唇瓣就会擦上对方的脸。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温宸俊美的脸上。

他的五官深邃立体，鼻梁高挺，薄唇线条冷冽，此刻正注视着自己，目光深邃得像一潭黑色漩涡，仿佛能把人吸进去。

宋昕心脏砰砰乱跳，像是擂鼓在耳边炸响。

“砰、砰——”

一下一下，几乎撞痛胸口。

温宸缓缓松开他，手掌却还停留在他腰侧，没有完全撤走。

“走吧。”温宸拉他起身，“带你去见你弟弟。”

宋昕点点头，心跳却还未平复。

病房外的观察窗后，宋恩正穿着一身单薄的病号服，安静地坐在床边。隔着一层玻璃，仍能看见他下颌的线条已经褪去了少年时的稚气。

医生正在他耳畔耐心地交代注意事项。

宋昕一眼看出弟弟的憔悴。

他的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那是一种积累了太久的虚弱与倦怠。

宋昕喉咙发紧，胸口堵得慌乱，连呼吸都带着一丝沉重。

他本能地拉住温宸的袖口，指尖微凉，急切地低声问：“我弟弟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温宸看了一眼病房里的情景，平静地解释：“一种精神类的遗传病。前期症状是焦躁、失眠，严重时……会有暴力倾向。”

宋昕眼睛睁大，惊愕得说不出话。

“会伤人的。”温宸补了一句，目光淡淡落在病房里宋恩的身影上。

宋昕半晌没回过神，心里像堵着一块大石头，闷得难受。

“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他抬起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希冀。

温宸略一沉吟，随后摇头：“现在不行。他刚做完治疗，情绪不稳定，医生建议先不要刺激他。”

宋昕听后垂下眼眸，指尖攥紧衣角，失落却也懂事地点了点头。

“等他好一点，我第一时间带你过去。”温宸补充。

宋昕轻声“嗯”了一句。

两人转身沿着走廊往回走。

刚走出没多远，宋昕忽然看见前方走廊的尽头，有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她穿着一身素色长衫，头发盘得整整齐齐。

那是他的母亲。

宋昕脚步一滞，几乎是本能地站在原地。

宋母也注意到这边，略微一愣。

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

宋昕指尖微微收紧，喉咙有些发涩。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