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话的最后一秒，他按下了绿色的按钮。
“喂？”
宋昕轻声应了一句，握着手机的手指有些僵硬，心跳悄悄加快。
电话那头是熟悉的低沉嗓音，带着一贯的温柔：“检查结果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还好……没什么大问题。”宋昕低垂着眼，睫毛微微颤了颤，指尖在手机边缘摩挲着。
他想到今天在办公室里听到的那些议论，想到弟弟脱口而出的“未婚夫”三个字，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心里像堵着一团棉花，沉闷而酸涩。
电话那头察觉到他迟迟不答，语气透出一丝焦虑：“宋昕？怎么不说话，是哪里不舒服吗？”
宋昕回过神来，匆忙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刚好……”
话出口又觉得解释得更加混乱，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温宸似乎低低笑了一下，接着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那是外套摩擦的声音，随后电话那头便传来清晰的车门关合声与引擎的低鸣。
“我过来接你。”温宸说：“等我十分钟，我马上到。”
宋昕心中原本堵着的酸涩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他沉默片刻，垂着眼睑，终于轻轻应了一句。
“……好。”
温宸为什么不告诉他，他们的关系？
是后悔，是嫌弃，是觉得他丢人正好可以甩掉？
他放下手机，目光落在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心情复杂得像打翻了五味瓶。
十分钟后，温宸出现在宋昕的面前。
男人穿着一套浅灰色的西装，剪裁考究，衬得他身姿颀长。领口的衬衫雪白熨帖，一颗袖扣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泽。
他走到宋昕身边，递上一瓶矿泉水：“天气这么热，怎么在这里坐着？”
宋昕小声道了一句谢谢，伸手接过瓶子时，指尖不经意碰到温宸的手，暖暖的，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温度。
“晒晒太阳，对身体有好处。”宋昕避开他的目光，问道：“你呢？听同事们说，你去开会了……情况还好吗？”
温宸轻描淡写地带过：“老样子，没什么进展。”
他说着，顺势坐到了宋昕身边。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只有短短的一拳之隔，宋昕几乎能感受到温宸身体的热度。
他没有闪躲，只是低头拧开瓶盖，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清冽的液体略微有一丝的苦味。
空气安静了片刻，宋昕转头直视温宸的眼睛：“你之前说，我们的关系比朋友亲密一点，对吧？”
温宸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微微颔首，仿佛在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宋昕抿了抿嘴，握紧手中的水瓶，慢慢吸了一口气，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地问道：“我们……不仅仅是朋友，对吗？”
温宸静静地望着宋昕，等待他把话说完。
宋昕望进他眼底的那份温柔与鼓励，原本纠结的内心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勇气托起，黑色的瞳仁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明亮得让人心动。
“我们……”宋昕顿了顿，像下了巨大的决心一般，直直地问了出来，“是恋人吗？”
是恋人吗？
曾经是。
温宸指尖轻微地动了动，他垂下眼，避开了宋昕明亮而勇敢的视线，缓缓落在他的手指上。
那里，曾经有一枚戒指，现在却空空如也。
戒指的主钻是他亲自去拍卖会上竞拍来，再拜托老师傅在内壁精心雕刻了两人名字的缩写。
他当初将它郑重地套进宋昕指尖时，他在想什么呢？
“是。”温宸终于开口，“我们是恋人。”
宋昕耳尖迅速烧红了，脸上也泛起一层薄薄的绯色。他看着温宸，胸口像是落进一只慌乱的蝴蝶，翅膀不断扑扇着。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宋昕带着困惑，也带着淡淡的不安，“为什么要瞒着？”
温宸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轻柔地将宋昕冰凉的指尖握进掌心。他能感觉到对方指尖微微的颤动，藏不住的紧张与彷徨。
“因为我害怕。”温宸轻叹了一口气，“宋昕，我害怕。”
宋昕微微愣住，不解地望着他：“你怕什么？”
温宸静静地注视他片刻，最终露出一个无奈而略带自嘲的笑：“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你的男朋友，你会接受吗？”
宋昕嘴唇微张，刚要说些什么，却在触及温宸眼底藏不住的悲哀后，喉咙发紧，竟无法回答。
“我们的相遇并不美好，相处也……并不顺利。”温宸话里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痛意，“或许……我还做错了一些事情。”
他沉默了一会，像在犹豫什么，终于还是拉着宋昕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渴望着他的主动触碰。
“如果你知道了一切，只会抗拒地把我推开吧？”温宸闭上眼，喃喃道。
被看穿心思的宋昕略显尴尬。
“所以，我才没有告诉你。”温宸缓缓睁开眼，“怕你推开我，也怕你讨厌我。”
宋昕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竟然也有这样胆怯的时候。
他咬住嘴唇，嗓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可这样对你……也太不公平了吧。”
“只有你一个人记着过去，不是很痛苦吗？”
“是，很痛苦。”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温宸握紧他的手：“因为我舍不得。”
宋昕的心猛然一颤，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失去了两年的记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温宸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安心与踏实，一点一点地将他从茫然与恐惧中拉出来。
温宸说：“你会心疼我吗？”
会吗？
宋昕回想起对方在自己身上倾注的关切与柔情，回想起刚刚男人脆弱的眼神与低语。
若是真的不喜欢，为什么听到他这些话，心里会如此难过？
宋昕最后动了动自己的指尖，拂过他的脸颊，头顶的阳光斜斜洒进来，将两人的影子长长叠叠。
尽管知道未来的某一天可能会撕开他们之间虚假的美好，温宸还是想要不断延续假像。
再长一点，再长一点，日复日，年复年，长到他们白头偕老，长到相携着走到生命的尽头。
他轻轻吻上宋昕的指尖。
“那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