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昕失神地从研究所走出来，仰头望天。

天色渐沉，傍晚的云却温柔得出奇，整片云朵都染上了绯红。

明明是黄昏，却美得像黎明初现。

生机盎然，美得惊心动魄，美得令人驻足。

“先生，您东西都收好了吗？”

司机小跑着迎上来，看见宋昕两手空空，不由一愣。

宋昕回过神来：“记错了，那些我早就拿回去了。”

“哦，好的，那回去吗？”

“去公寓。”

“好。”

宋昕上车，靠着车窗坐下，掏出手机，低头给温宸发了一条短信。

短信发出后，他没再看屏幕一眼，望着窗外沉默地发呆。

车缓缓驶入小区。

回到公寓，他刚插上门卡，手机便震了一下。

孙助的电话。

宋昕没有犹豫，走进卫生间，反锁上门，接起电话。

“喂？”

“青鸟岛的计划书呢？”

宋昕靠着冰冷的瓷砖，掌心贴紧墙面，缓缓开口：“计划有变，他要退出后续合作。”

“什么？”孙助一愣，“什么情况？”

宋昕抬手确认变声器处于开启状态，这才将手机靠近，压低嗓音，一字一句：

“他要出国，下周一就走。我需要你们——阻止他。”

在他没有把自己身世查清楚之前，他不能走。

他也不想在异国他乡演一出漫长的“幸福幻觉”。

“我手里有两份他违规研究的证据文件，我可以交出来。”

那是他在雅山苑拷贝出来的内部资料。

温宸对他毫无设防。

确切说——对“那个依赖他、深爱他”的宋昕毫无设防。

“但作为交换，我要现金，五十万整。”他咬字清晰，语速快得不容插话，“外加一辆干净的车。具体交接地点，我会单独发定位。”

对面安静片刻，孙助得到顾铭的眼神后，态度多了几分强硬。

“可以。但条件是——当面交易。”

“举报违规研究不是小事，一旦温宸察觉风向，所有证据都会被销毁。”

“我们必须确认，你不是来投石问路的。”

宋昕沉默了几秒，脸色一点点变冷。

见面？

离婚后，顾铭过得美满幸福，反观自己，一塌糊涂。

有什么好见的？

“如果你们不同意，那就取消。”

他果断挂断了电话。

“咚咚——”

门外传来两声轻敲。

“宝宝？你在里面吗？”

宋昕猛地一惊，下意识往门口看去，透过那层磨砂玻璃，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正安静地站在外面。

“宝宝？”温宸的声音再次响起。

手机屏幕上“通话结束”的字样正缓缓暗下。

“我……我在上厕所。”宋昕强壮镇定。

“肚子有点不舒服。”

“怎么了？”温宸追问，“吃坏肚子了？”

宋昕思绪飞快旋转。

“……下午喝了一杯冰咖啡。”他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自然，“胃有点不舒服。你能……帮我弄点吃的吗？”

“好。”温宸没有丝毫犹豫，“我去煮点粥，你等我一下。”

人影在玻璃后动了动，缓缓离开。

直到再也听不见脚步声，宋昕才整个人瘫坐在冰冷的地砖上。

他解锁手机，快速将刚才的通话记录一一删除。

他不知道温宸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他刚才的反应，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可他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吗？

宋昕缓缓站起身，洗了把脸，整理好情绪后走出卫生间。

客厅里灯光柔和，香气缭绕。

餐桌上摆着一碗热粥，碗边还有两碟清淡小菜，色泽雅致，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温宸正在厨房里收拾什么，听见他出来，转过身，冲他微微一笑。

“我还加了点你喜欢的南瓜，暖胃。”

宋昕缓步走过去，在餐桌边坐下。

他低头看着那碗热腾腾的粥，胃里却像被灌了铅，一口都咽不下去。

他的脑海仍旧翻滚着刚才那通电话的内容——温宸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还是说……温宸根本就是故意让他听见那些研究所的对话？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恢复了记忆？

宋昕越想，呼吸越沉，脑海里闪回被喂药、精神混乱、无力反抗的那些夜晚。

现在这碗粥——

是不是也加了什么？

“怎么不吃？”温宸走过来，仿佛并未察觉他的踌躇，而是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手指敲了敲桌面，“放心，不烫。”

宋昕抬头，看见温宸眼中熟悉的温柔与笑意。

可那种笑意里藏着的深意，却叫他从骨子里发冷。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躲不过去，就只能演下去。

他缓缓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低声说：“……挺香的。”

他拿起勺子，轻轻舀了一口，缓慢送入口中。

温宸就坐在他对面，静静看着他吃。

他们谁都没再说话。

热粥在胃里晕开，恰到好处的甜，恰到好处的软糯。

等宋昕吃完最后一口粥，温宸便将碗筷收好，牵着他的手，一路走回了卧室。

他拉下窗帘，将外头的夜色隔绝得一干二净。

宋昕站在原地，有些不自在地看着床铺的方向。

“宝宝。”温宸走到他背后，从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好久没有好好弄一次了。”

他的声音像是洒在雪地上的火种，轻，却灼热。

宋昕没说话。

温宸低头吻了他的颈窝，缓慢而耐心，像是温水煮蛙般，一点点收紧围困。他从不粗暴，却总是悄无声息地让人退无可退。

“你吃饭时的样子好乖。”他贴着他的耳朵说，低哑的嗓音带着克制后的压抑，“我那时候就想抱着你。”

“我爱你。”

温宸的手慢慢从腰往下滑，呼吸愈发沉重。

宋昕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轻轻侧头避开，“我今天……真的不太舒服。”

温宸动作顿了一下，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试探。

“哪儿不舒服？”

他轻轻掀起宋昕的衣摆，指腹贴着小腹的位置来回摩挲，“是这里？还是……不想和我亲热？”

宋昕闭上眼，压着呼吸，低声说：“没有……只是有点累。”

温宸像是笑了一下，“你每次拒绝我，都说是身体不舒服……可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躲我？”

“你是不是，有别的心事？”

那种熟悉的质问、无声的操控，像一张看不见的网，一点点收紧，把他拖进深渊。

不回应就是冷淡，抗拒就是背叛。

他清楚地知道，现在的温宸，只要察觉到一点点不对劲，就能顺藤摸瓜将他撕碎。

不能露怯，不能起疑。

“……没有。”

他转过身，主动环住温宸的脖子，把脸埋进他肩膀里，声音几不可闻：“那你轻点。”

温宸被取悦到，笑过后就扣住他的后脑，吻了下来。

这个吻不再克制，带着极强的压迫与侵占的意味。

宋昕被吻得发不出声音，身体微微发颤。

谁曾也真心爱过一个人，谁也曾期待这样的亲吻？

……

床头的灯微微晃动，映出两道重叠的影子，一个紧贴，一个收缩。

宋昕的指节陷进床单，他死死压着呼吸，直到那一刻再也压不住——

眼泪猛地涌出来，像是崩裂了什么。

一开始他还能控制不发出声音，到最后，整个人都忍不住发抖，声音低低地从喉咙里泄出来。

温宸听见他哭了。

他一怔，随即温柔地捧起宋昕的脸，满眼心疼地亲了亲他的眼角：“是不是我太用力了？娇娇。”

“乖，我轻点。”

宋昕望着他，什么都没说。

泪水止不住地落，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是动人得不行。

可这不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