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给个形容词,李崔是完全被自家二老赶出来的,就怕江寒一个反悔,自家儿子就失去了机会。
“小崔,带江少多转转,多吃点好吃的。”
都走出前院,李崔还能听到老李在后头叮嘱的声音。
他抬肩撞江寒。
“你跟我爸妈说啥了?那眼睛盯着你像看财神爷似的。”
江寒手里拿着从路边捡的树枝,直直一条,时不时拿树枝碰路边的野花。
闻言,他打了个哈欠:“我就说去海市缺个陪玩,听人说你对海市那边很熟,看你有没有空陪我走一趟。”
李崔不可置信地开口:“就这?”
“嗯。我就这么说的,你爸立马说有空,就拉我上去找你了。”
江寒把手上的树枝扔了,弯腰捡了根更长的,满意的挥两下,扭头发现李崔躲了两米远。
他递去疑惑的眼神。
李崔侧头咳了一声,挑着下巴:“你手上那树枝打人可疼。”
“你被打过?”
“小时候被我爸抽了两下……疼得要死,我能记一辈子。”
江寒笑他,也没把树枝扔掉,反而还时不时凌空挥上两下,特意给李崔听个响。
李崔隔着一段距离跟着,在树枝挥舞起来时愣在原地,江寒静下来,他又慢慢跟上。
过了两道弯,前面就是主路。
前边的人突然停步,李崔看着江寒弯腰,从路边草丛里找到一根枯木,干枯的树枝一掰就断。
他发愣地看着,难不成又看上另外一根更直的了?
没过几秒,江寒拿着树枝起身,把掰断缺口上的尖刺扯掉,手心捏了两把。
纤细的树枝被递到面前,李崔看着江寒。
“?”
树枝尖端碰到李崔的手,江寒没用力地戳了两下,挑眉示意:“拿着。”
李崔握着尖端接过那根树枝。
江寒继续晃着树枝往前走,迈出两步,回头让人跟上。
李崔捏着那根枯树枝,分量很轻,在路边待久了,除了土就是灰。
可尖端的灰和泥土已经被江寒抹掉,手握着的那片区域,还留点余温。
前边身影走两步挥两下,偶尔踮脚用树枝去够头顶的叶子,可落下来的不是枯叶就是烂叶。
李崔逐渐找到乐趣,开始用那根枯树枝去打边上的野草,挥动的声音依旧听起来很疼,可叶子落地时会被风吹起一个小卷,每片叶子落地的姿势都不同。
有点好玩。
上了主路,海滨公园附近的枫叶林景色正好,江寒踩着石子路的石墩,打下来一片完整的枫叶。
“李崔,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江寒捏着枫叶问李崔。
“什么话?”李崔站在路边打出租车。
主路对面有辆出租车按了喇叭,打开车窗比手势,掉个头过来。
李崔比了个OK,边上有人戳了他一下,他转身对上江寒,面前递过来一片枫叶。
江寒扔掉手里的树枝。
橙黄色的枫叶被李崔捏在手里。
“面对恐惧,最好的方法是战胜它。”
出租车驶过海滨公园,广场小道那儿有小朋友玩泡泡机。
泡泡被风吹起,又随风而去。
车上没开空调,风从车窗吹进车里,透着彩虹的泡泡被江寒用手戳破。
“啪!”
“合同签了,你就能走。”
落地窗边,男人单手插袋,后院修剪花草的园丁拿着个大剪子左右来往,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在后院的喷泉边上坐着逗鸟。
田瑾亩直直地走向桌子,看着桌上的文件,翻开合同。
拿笔签名,干净利落。
他冷笑一声,把合同放好,用过的笔丢进垃圾桶,转身往门口走。
站在窗边的男人没转身,语气冷淡:“让你弟弟进门。”
“现在让我把股份分他一半,未来是不是要我把家给他让出来?”
“田瑾亩,注意你的态度。”男人点了根烟,皱着眉头。
田瑾亩握着门把手,神情冷淡:“是我的我都会拿回来,包括我妈的那份。你不放心,那最好每时每刻防范我。”
说完,拉开书房门,头也没回。
书房传来砸东西的动静,田瑾亩顺着楼梯往下。
“爷爷呢?”
“在后院。”
“吃东西!吃东西!”红毛鹦鹉喳喳学舌。
田老爷子把手里仅剩的鸟食全部喂了,轮椅被人推动。
老爷子叹气,抬手拍拍肩上的手,安慰着:“给了就给了吧,拿过去也得看保不保得住。”
轮椅从后院推到前院,田瑾亩弯下身子蹲在老爷子面前,接过佣人递过来的膏药,给老爷子右手腕贴膏药。
“他今天甩东西砸到您,我不会轻易放过他。”
田老爷子拍田瑾亩肩膀。
他再过两年就七十了,近两年身体状况远不如前,这个放在眼皮子底下养大的孙子,一年比一年优秀。
从小看到大,这孩子心性如何他最清楚。
看着温和,实际上性子疯得很,也不知道还能压多少年。
趁着自己还在,田老爷子还想多给他铺点路。
“想做什么放手去做吧,田氏本来就是要留给你的。”
田瑾亩应了一声,把膏药翘起的边压平,推着老爷子从前门往接待厅走。
田家把待客和生活分得很开,前院茶室和客厅都是用来招待客人的。
女人尖锐的声音和孩子的哭喊已经闹了大半天。
老管家和老爷子算是平辈,也是被吵得心烦意乱,派两个佣人看着,早早就离开。
“把这刷刷,真是脏了地。”
老管家驼着腰,指挥着人把门口台阶那块刷干净。
“楚叔。”
老管家抬头,往大门口的方向看,确认没听错,才迈开步伐往过走。
拉开门,率先看见的是启立慕那张极具辨别性的脸。
“哎呀,是小慕啊,小寻也来啦,快进来。”
在大厅见到老爷子,启立慕弯腰打招呼:“田叔前两天给我打电话,当时忙着开会没时间……”
他伸手把一边的寻月梅扯过来,笑道:“这兔崽子今天也在,就想着一起过来看看您。”
寻月梅蹲下身子打招呼:“田爷爷,不请自来叨扰了。”
“这孩子还跟田爷爷客气啊!快起来。”田老爷子笑着让寻月梅起身,和斜对面的管家交换眼神,又朝着启立慕开口:“你这时间赶得巧,很快就要开饭了。”
“不巧。”
启立慕笑着,从佣人手上接过轮椅,推着老爷子往餐厅走。
他边走边说:“我就是专门来蹭饭的。”
“你小子,那今天就多留会儿吧,吃完饭陪我下盘棋,顺便聊聊我上次打电话跟你说的事。”
“听您的。”
寻月梅没瞧见田瑾亩,趁着启立慕推老爷子往餐厅走的空隙里,问边上打扫的佣人。
“打扰一下,你家少爷呢?”
擦展示柜的小姑娘抬头指方向,“在接待厅。”
前边两个身影已经到了拐角,启立慕回头朝寻月梅点头示意:去忙你的。
寻月梅朝接待室走。
那边的门关得紧紧的,隔得远听不见动静,靠近后才听到哭声。
两声敲门。
有人推门,里头声音更大了。
接待室里两排沙发对着放,男孩坐在地板上玩玩具,穿着墨绿旗袍的女人烫着大波浪。
在沙发上边哭边喊的姿态,和穿着完全不搭。
田瑾亩跷着腿坐在主位沙发,边上散落几页文件,手里捏着两支笔。
听到动静,抬头看见寻月梅,像是意料之中,暗了许久的脸上勾起笑:“怎么这时候来了?”
“过来蹭个饭。”
寻月梅踩着地毯往里走,从田瑾亩坐的那排沙发的后边绕过去,顺势坐到田瑾亩边上,捡起地毯上的文件。
这是一份打印出来的认罪书。
讲的是某位女士知三当三,插足一段婚姻,期间无数次上门挑衅原配,还以怀孕为由上门逼迫原配离婚。
密密麻麻三张纸,把过程言语袒露得清清楚楚。
只看到一半,那几张纸就被抢走,恶狠狠地撕成了碎片。
女人头发凌乱,口红被抹到脸上,花得彻底。
“不许看都不许看。”
女人大叫,抬手指着田瑾亩骂:“你个王八蛋,我就知道你长不成什么好样。”
田瑾亩毫不理会,笑着问寻月梅:“一个人来的?”
寻月梅虽说不是一个热爱八卦的人,但也爱看戏,那几张纸的内容通俗易懂,就是写得实在是太过抽象。
没看完就被撕了,不免有些遗憾。
撕开的碎纸片掉落在鞋上,寻月梅抖了下腿,把碎片抖落。
“和我爸一块来的。”
说着,他掏出手机扔给田瑾亩。
“江寒和李崔也在来的路上。”
四人的小群。
十分钟前。
【李崔:堵车了!】
【图片】
【寻月梅:我到了,你们慢慢来。】
【江寒:嗯。】
五分钟前。
【李崔:我要饿死了,终于通车了。】
【李崔:@田瑾亩情况怎么样?】
【李崔:电话怎么关机了?手机又被砸了?】
田瑾亩拿寻月梅手机回复:“猜得真对。”
【江寒:到了。】
田瑾亩把手机还给寻月梅。
“你们来我这聚会呢!”
寻月梅点开江寒发来的照片,哼一声:“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田瑾亩笑着:“谢了。”
女人把地毯上的纸撕得更烂,田瑾亩和寻月梅完全不理她。
玩具被踢翻,小朋友哭了。
女人抱着孩子一起哭:“你偏要用这些文字羞辱我,可孩子是无辜的,你总要让你弟弟认祖归宗吧。”
“我妈就我一个孩子,我没有弟弟。”
启立慕推开门就听见这句。
寻月梅看过来,父子俩对视,田瑾亩起身打招呼。
“慕叔。”
启立慕:“……”
女人被人带去后院,离开时还在瞪田瑾亩。
田瑾亩:“吵到慕叔了。”
“小事,”启立慕摆手:“你这么有耐心陪她闹那么久。”
他对寻月梅抬下巴,笑道:“这样的事,换成他,能把老宅砸了。”
“您家老宅在国外,我可不想往外跑,”寻月梅停步,一本正经:“公司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启立慕抬脚踹他:“我能干出这事?”
寻月梅没躲,弯腰拍裤腿上的脚印。
三人一起往厨房走,手机响了,寻月梅落后两步接电话。
“寻月梅。”
“嗯,你在哪?我出来接你。”
“那个……”
江寒沉默两秒:“李崔跟人打起来了。”
这时候,一个佣人急匆匆进来喊人:“少爷。”
田瑾亩停步:“怎么了?”
“李少和家主打起来了。”
“在哪?”田瑾亩立马转身往外走。
佣人赶忙在前面带路。
从餐厅出来接人的管家,听完全程后,拦住要跟上去的启立慕。
“启总,菜上桌了。”
“听说小辈们在前院闹起来了,我这个做长辈的自然要过去制止。”启立慕眼都不眨,一本正经地说。
这热闹平常见不到,他自然是要跟过去看看。
管家:“……”
寻月梅不急,慢悠悠跟上去,朝手机那头问:“那你呢?”
“我在望风。”
江寒看着打成一团的俩人。
“顺便考虑要不要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