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魔宫。
穹顶倒垂的千具骸骨灯盏忽明忽暗,暗红血渍在玄铁链上结了厚厚的一层。锁链穿透玄戮的琵琶骨。
忽然,他吐了一大口血,衬得整个人更为妖冶。
血珠溅在寒玉砖上,灼出孔洞。他痛苦地呻.吟出声,腕间肌肉暴起,钉在殿柱上的数道镇魔符同时燃起青烟。
他面前挂着一盏铜镜。
里面的人也猛地吐了一大口血,不同的是,对方发出沙哑的吼叫,“你又做了什么?!!”
玄戮闻所未闻一般,他握紧自己的手,又慢慢松开,缓缓叹了口气。
“又,失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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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孜珏猛地回头,跌跌撞撞地跑回去。
全部都是翠绿色的,分不清是溪边的青草还是蛇。
三五不停地放出火球,周遭一种蛇皮焦了的气味,味道刺鼻。
“走啊!!走啊!!”三五挥动胳膊,“跑!!”他腿被紧紧地缠住了,动弹不得。
江孜珏用力,水从手心喷涌而出,只能用水压把缠在三五身上的蛇驱赶下去,却又席卷而来,动不得它们分毫。
江孜珏冲过去,用最笨的办法,挥舞长剑,蛇的身体被大卸八块,在空中飞舞。
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
三五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他手心里的火苗变得更小,几乎消失殆尽。
江孜珏手臂发酸,不知疲倦地砍着,鲜血喷洒在脸上,将白皙皮肤染成一片血红色。
“咔咔”“咔咔”
江孜珏怀中传来清脆的响声,她顾不得看。
只感觉身上贴着什么在扭动。
怀里的蛋破了。
“嘶嘶” “嘶嘶”
里面冒出来一条双头蛇,顺着江孜珏的手就爬到了三五身上。
江孜珏惊了一下,条件反射般要去砍。
那双头蛇猛地一缩,像是锁定了什么一般,咬上了一条翠绿色的蛇。
它比其他蛇还要绿上几分,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泽。
疯狂扭动几下,很快就死了。
双头蛇动得飞快,“嗖嗖嗖”几下,三五脖颈处的蛇已经死光了。
很快,蛇群如潮水般褪去。
江孜珏冲上去抱住跌落在地的三五。
“醒醒!三五!!”江孜珏拍了拍他的脸,“我带你去找枯百草!”
“来……不及了。”三五吃力道。他没说两句话,嘴里喷出一口黑血。
江孜珏捂住他肩上被咬出的窟窿,“来得及的,一定来得及的!你别说了!走!”江孜珏猛地将他往肩上带,满脑子只剩下“救人”二字。
“你……听我说……”三五又咳出一大口血。“我床底下有……个洞,银子……都留给你吧……还有……拿给吱吱……”他伸手把浸了血的弧昙花递给她。
“别说这些话……”别说这些交代身后事的话!
江孜珏哽咽道,“你不会死的……”
“听我说完……”三五脸上露出十分悲戚的表情,“一直没告诉你……我的名字。”
“立碑的时候...写.....清楚些,季..无明...季节的..季,无所谓...的无,明天.....”
季无明头后仰,他睁着眼,盯着头上高挂起的太阳。
他没有明天了。
“三五!!!”江孜珏几近崩溃,他可能会死在某次和妖兽作战的瞬间,可能会死在救死扶伤做大侠逞强的时刻,也可能会安安稳稳地老死。
怎么能死在这里,死在一群蛇的口中。
“三五!!三五!你醒醒!!”江孜珏举起手,她是不是应该扇他几巴掌,像在天鹅湖时候那样,他就会醒来,说上几句无关痛痒戏谑的话。
江孜珏环顾四周,很冷,好冷。
苗溪的水,刮过的风,还在草丛里扭动的水蛇,甚至是头上黄澄澄的太阳,都带着森森的冷意。
救人,她得救人,她背上三五,开始奔跑。
疾驰。
耳边的风刀削一般刮过,她从来没有这么快过。
如果有人看到,就会发现,这个刚刚觉醒灵根的人,竟然跑出了残影,速度快得惊人。
江孜珏顾不得那么多,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救他,一定要救他。
不管他是三五,阿明,季无明,他只是那个笑嘻嘻没个正形,遇到危险会叫她跑,她跌倒就拉着她跑。
嘴上总说着,“我先走,你断后。”却冲得比谁都猛。
吝啬鬼衣服舍不得买一件,穿发白了就去染染当新衣服穿,给孩子们衣服一件又一件,零食一包又一包。
看上去吊儿郎当什么事儿都不放在心里,却比谁都重情重义。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组团去杀一个妖兽,赏银很多,但那个犀牛怪非常难杀,皮厚战斗力强,刀枪不入,这类的任务可以临时组成小队,他们就是其中之一。
那天他们点背,犀牛怪不知为何发了疯,战斗力惊人,杀了他们小队一个,伤了一个,后来才发现犀牛怪刚刚生产,小犀牛就在不远。
不要低估任何一个母亲的力量,其他人决定放弃。
江孜珏是那个受伤的,被困在沼泽里,出不来了。
还以为就那么困死在那里了,她是一个没什么记忆的人,死了好像也没什么所谓。
那是一个中午,江孜珏记得清清楚楚,她感受到泥巴没过肩膀、脖颈、嘴巴、鼻子,即将到眼睛的时候,还未被完全封住的耳朵听到了一声,“嘿!接着!”
天籁。
她伸手,“抓紧!”
她定神一看,才发现绳子另一头绑着犀牛怪,他则是扛着出生没多久的小犀牛,绕着沼泽跑圈。
“来啊来啊!抓我啊!”
她被犀牛怪拽飞了,季无明也被顶飞了,两人休养了小半个月才算好。
江孜珏没问过他为什么救她,这种事情说着矫情,她只是知道,他是个好人。
好人应该有好报的。
“季无明!”江孜珏颠了颠背上的人,“醒醒!!”
你这么好的人,这么好的人,怎么能死了!!
一路飞驰到了百草阁。
“呼迷!!救人!!”江孜珏浑身是血的模样把呼迷吓得往后退了一小步。
医者仁心,“钱我后面给你补上。”
呼迷仔细查看三五的伤势,摇了摇头,“没救了。”
“什么叫没救了??他有心跳的,你快听!你这样,你这样趴着听,有的,你肯定没有觉醒灵根,你五感不够强,叫你师傅来,叫枯百草来,我有钱的!银子?金子?我都有的!你救他,多少钱我都能拿出来!”
呼迷看她,就像看一个正在医闹的家属。
江孜珏不停地说,“叫你师傅来成吗,再看看,再好好看看。”
呼迷目光悲悯,不忍说出那句,他已经是死人了。
“滴滴滴滴滴滴”
三五怀里的云信在叫。
江孜珏连忙从他怀中拿出云信,是隍都尉发的一条消息,已经发了很多遍了,只是她刚刚才看到。
【谛听台报到。】
隍都尉!对,隍都尉宝物都有的,江孜珏伸手试探三五的鼻息,又不死心地俯身听他的心跳。
很微弱,极其微弱,但还在跳的,呼迷没听到,是他修炼不到家,她听得到的,那就是有救的。
这不是玄幻世界吗?手断了也能接上去的,白骨也能生肉,更何况三五还有气!
江孜珏突然抓住呼迷的手,“隍都尉有没有什么宝物能救他,他们那么多东西,肯定有几样能保命的吧?”
呼迷愣了几秒,犹豫着道,“有一样东西,在人没有死透之前倒是能先定住魂魄,但是身体死了,魂魄没有寄居的地方也会死的,而且,这种方法,没人用过。”
“什么?什么东西?”
“这东西你最清楚了。”呼迷缓缓道,“定魂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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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有片刻停歇,江孜珏冲到了隍都尉,守卫见她满身血迹,伸手阻拦。
她本就没什么力了,被他一推,整个人都跪在地上。
江孜珏连忙撸起袖子给他看手上的数字,“我前来报报到。”又将三五的袖子撸起来给他看,“他也是。”
“这……”守卫看了眼三五,这是活人?
这个守卫跟老大有交情,他知道这两人是他队里的,犹豫了一下,放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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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三娘半躺在椅子上,“太慢了,这些人,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她往嘴里扔了一把葡萄干,口齿不清楚道,“追魂!你去催催。”
追魂看她一眼,又欲言又止。
“放。”媚三娘翻了个白眼。
追魂道,“你收敛点,今日十七殿下可能会到。”
“殿下日理万机不会来的,再说,殿下宠我……什么动静?这么浓的血味儿?”
江孜珏背着季无明冲向谛听台,见到两人,暗骂了一声冤家路窄。
还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
媚三娘染着蔻丹的指尖捏碎葡萄干,血味激得她瞳孔骤缩成线,“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呀,胆子可真大,带这具尸体闯隍都尉,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妹妹。”
江孜珏掐自己的大腿,让自己站得稳一些,“我们是一组的,九七、三五,前来报到。”
她知道不能贸贸然求他们救人,得想个法子。
“我们刚刚受伤了,才来得晚了些,抱歉。”
“受伤?”媚三娘冷哼一声,瞥了眼她背上的三五,没戳破她的谎言。
“我们通过了试炼,是否能进隍都尉。”比起媚三娘,追魂看上去更好说话些,江孜珏转而问追魂。
“可。”
“那若是我们都不如隍都尉,能否求两件宝物。”江孜珏道。
追魂点头,这是隍都尉承诺过的,“可……”
“哈。”媚三娘笑了一声,她压低声音,凑在江孜珏耳边,“你是说想用背上的死人换宝物?”
江孜珏道,“那我求一件宝物,我自己的。”
“做什么白日梦?”媚三娘指着排队等待的众人,“你看看这些人,哪个不是在等着报到,凭什么先给你宝物,想得倒挺美......”
媚三娘看着她,突然眼睛一转,拍了下掌,笑得妩媚,“除非,用你身上这身皮跟我换!”
“可以。”江孜珏眼睛没眨。
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很多次,季无明救了她的命,这是她欠下的,得还。
媚三娘没料到她答得这么快,面容扭曲了一下,“他是你什么人?相好?情人?值得你舍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