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害怕。
可为什么要害怕呢?
害怕自己与最初背道而驰吗?
说起来自己最初当医生的目的是什么来着……
“明明错的是他们不是吗?”硫磺味伴有甜腻的花香徘徊在他的身边,“迷茫的医者啊,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死了。”
是啊,被淹死在海中,尸体被鱼类吞噬殆尽,连一块指甲都留不下。
“你虽然爱着他们,但是他们真的爱你吗?”
是啊,我爱着他们,所以我才会愿意一个人来到瘟疫最严重的地方救他们。
“他们割去你的头皮,企图证明你的脑中寄宿着恶魔。”
是啊,可是我明明在治疗他们不是吗。
“他们将你绑在十字架上,您的父亲亲手用火焰焚烧你,企图通过这样让你的灵魂得到进化。”
是啊,但是从火焰中将我带回来的不是神,而是他们所摒弃的恶魔。
“最后,将半死不活的你像是垃圾一样丢入海中,让大海吞没你的一切,仿佛这样就能将你带来的瘟疫带走一样。”
实际上,瘟疫并不是我带来的,莫名其妙的来,莫名其妙的走,就像是捉摸不透的生命一样。
“所以,西蒙·卫斯理,你还在犹豫什么呢?”巴萨里背后的翅膀扑撒着迷幻的磷粉,随着神秘学家胸口的起伏,祂握住对方颤抖的手,“你努力了,你救下了不少人,但是赞哈拉德却拒绝了你,这是为什么呢?”
是啊……
为什么呢?
嘴角勾起癫狂的笑容,在守卫呆滞的目光中,西蒙伸手抚摸上他们的脸,短短几个呼吸间就有两具干尸倒在地上。
明明我才是治疗瘟疫的最大功臣不是吗?
他推开门,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走了进去,当着众人的面拉下漆黑的兜帽,将那头如血般鲜艳的长发暴露在空气中,配上那张越发年轻的脸,看着是如此的引人夺目。
“晚上好!赞哈拉德的诸位!初次见面,我是西蒙·卫斯理,如此盛大的宴会,为什么没有邀请我呢?”
我就是治疗瘟疫的最大功臣,所以为了我,你们献出什么都是值得的。
血肉蔓延迸射,优雅流淌的音乐染上了血色呻吟,曾经的乐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长出了人体四肢的乐器,祂们麻木地行动着,奏响空洞的乐章。
西蒙拿着指挥棒,在空中随意挥舞着。
他向来不会跳舞的,即使是医学院的毕业舞会上也不曾跳过,因为他很奇怪。
怪到一个混血居然能取得这般优越的成绩,怪到一个居然愿意跟骨架一同入眠,怪到就算被人欺负也不会惊慌失措而是麻木接受,怪到甚至愿意去那个穷乡僻壤治病救人。
“其实,我很羡慕你,弗洛伦斯小姐。”他控制血肉将弗洛伦斯抵到墙上,笑容依然是那般愉悦,“高贵的纯血贵族身份,一个完整而甜蜜的家,包容你的家人,值得赞颂的荣耀,追随信仰你的人,多么美好啊,就像是做梦一样。”
说着他动动手指,将束缚对方脖颈的区域放松了些许。
除了所拥有的知识,他一无所有,他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到时候又有谁来拯救陷入瘟疫中的人们呢?
“如果是以前的西蒙,我或许还会告诉他,生命术式的定义。”南丁格尔看着他,”但就现在而言,西蒙·卫斯理,你令我感到恶心。”
“不不弗洛伦斯小姐,这你就不知道了。”西蒙将手放到胸口,一本正经道:“世界上被病痛折磨的人那么多,以我的才华定能将所有疾病解决,如果我死了,又有谁来救他们呢?”
“别为你那自私自利的想法找借口了。”南丁格尔嗤笑着,“你真可怜,只能通过自欺欺人证明自己的价值了吗?”
“你是什么意思?”
瞳孔骤缩,西蒙怒吼着将其丢到一旁:“您是在怜悯我吗,南丁格尔小姐?”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我不需要你的理解,我不需要你的认同,我什么都不需要,我只需要我一个人,我要不断活下去,努力活下去,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好。”
他转过身,神经质地骂骂咧咧起来,手舞足蹈的模样就像是一个疯子。
“当你老了,当你头发花白,当你视线模糊,当你的呼吸变得微弱,当你在亲人的哭嚎声中被埋入坟墓,我依然会活着,弗洛伦斯·南丁格尔小姐,你——”
回应他的,是翻滚着火焰的铁锤。
“啪。”
西蒙的头颅顿时凹陷下去一块,火焰灼烧,烧烤肉质的味道在空中弥漫。
金色的身影从窗口消失,弗洛伦斯先一步挡在窗户面前,她将碍事的裙摆撕碎,穿着短裤的腿上满是弹孔愈合后的伤疤。
“西蒙·卫斯理,看来我需要好好让你复习一下生命炼金术的第一课了。”
“第一节课吗,那可真是烂熟于心了,亲爱的弗洛伦斯小姐。”西蒙拿着指挥棒对着女人说道,“敬畏生命,我说的没错吧。”
“啊,是啊。”
握紧手中的铁锤,弗洛伦斯摆出战斗的姿势道:“闭好嘴巴,现在要开始教授环节了。”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
“你在看着我吗?”
血腥带有阴冷腔调的话语吹到耳边,赞迪克浑身一颤,迅速将意识从记忆中抽离,抬手——
太晚了,会死。
看着迅速扑来的血管,赞迪克想着,大脑迅速地计算怎样才能将伤害降到最少,很快他就意识到不需要了。
“噌!”
金戈交击之声伴着熟悉的硫磺味,看着那抹熟悉的身影,赞迪克下意识松了口气,随后埋怨道:“来太晚了,潘塔罗涅。”
“十分抱歉。”
黄金化顺着尖端蔓延,若不是巴萨里及时将黄金化的区域斩去,只怕不出一个呼吸西蒙就要变成一块黄金。
“因为被一只虫子绊住了手脚,来的有些晚,还请谅解,我亲爱的小神秘学家。”潘塔罗涅毫无歉意地说着,“这么长时间不见,维克多怎么变成这幅鬼样子了?”
“呵。”赞迪克抬起头,“算了,先不计较这些,还有正事要干。”
“你说得对,赞迪克。”西蒙缓缓走来,被赞迪克用子弹崩碎的半张脸没有复原,内里还可以看见跳动的红色肉块。
“我们还有一场辩论要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