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温情过后,大病初愈的清容不慎染上了风寒。
也好在这次风寒并不严重,还没到卧床不起的地步,只是会时不时咳嗽几声。
又因治疗风寒的药和清容每日所喝的药药性相冲,没办法这次风寒只能靠自己痊愈了。
清容到觉得没什么,无所谓就是咳嗽几天难受几天罢了,甚至还有些庆幸,省得她每日再多喝一碗药。
容仪又再次变得忙碌起来,三天两头的不见人影,这次是连清容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偶尔一次去书房给容仪送去吃食时,听到什么地宫裂缝之类的话。
——
这日,容仪在房中处理公务,玄鸟在梁上盘旋几圈后落在书案上,一蹦一蹦地跳到容仪手边,摇头晃脑装模作样地看了几眼容仪手中的册子,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啄了一下容仪食指上的银环,迅速扑腾着翅膀飞开。
容仪皱了皱眉,没去搭理玄鸟,而是踢了踢脚边的还在酣睡的长毛肥猫,吩咐道:“去把那只死鸟扑下来。”
被吵醒的柿子舒展了一下身子,三下五除二地爬上书架,找准时机,轻轻一跃一把扑到了玄鸟,重重地落在地上。
玄鸟挣扎着扯着嗓子喊叫道:“杀鸟了!杀鸟了!救命!救命!”
柿子一口咬住了玄鸟的脖子,叼着它跳到书案上,前脚踩住玄鸟的翅膀,松嘴邀功似的抬起头看向容仪。
容仪轻飘飘地瞟了一眼还在拼死挣扎的玄鸟,空出一只手揉了揉柿子的脑袋,淡漠的开口道:“把它尾巴的毛全拔了。”
玄鸟嘶哑的喊叫声回荡在屋内,容仪放下手中的册子,抬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转头看向坐在书案另一端的人。
清容端坐在椅子上,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捧着的医书,若不是半天都不见她翻一页书,容仪还真的以为她在认真看。
“夫人,夫人。”
容仪轻唤了两声,清容像是没听见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容仪将她手中的医书抽出,清容才像是回了魂有了反应,茫然地看向容仪,问道:“怎么了?”
没等容仪答话,玄鸟的惨叫声络绎不绝地传入耳中,清容才注意到桌上正发生着惨烈的一幕。
“杀鸟了!杀鸟了!”
清容赶忙拦住柿子,从肥猫口中救下屁股只剩下三根毛的玄鸟。
容仪单手撑着下巴,看着清容将玄鸟安抚好放入金丝笼中,又将柿子抱起训斥了几句,假模假样地打了几下。
柿子立刻跳离清容的怀抱,一把扑到容仪怀中。
容仪顺了几下柿子的毛,道:“是我让柿子拔那只死鸟的毛的。”
清容不解:“为什么?”
容仪告状:“它啄我。”
清容问道:“啄你哪了?”
容仪伸出手晃了晃,有些委屈道:“手。”
“我看看。”清容握着容仪的手细细的打量了两圈,修长洁白的手指上不见有任何受伤的地方,套在手指上的银环折射出亮眼的光芒。
“可能是因为你手指上银环的缘故,鸟类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那也不可以啄我的手,我的手可金贵了。”
“好好好,你的手……”
起先清容没发觉这话有什么不对,就顺着容仪把话接下去,说到一半时忽然的想到什么,停顿下,立刻松开容仪的手,小声怒斥道:“不知羞。”
这突如其来的脾气搞的容仪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自己这句话有何错。
她不服地为自己辩解道:“傀儡师的双手怎么不算金贵,更何况还是我的手……”
见清容耳根子绯红,脸颊也染上道不明的桃花色,容仪的话音渐止,垂眸望向自己的手时也沉默了,也就在这时她意识到清容说的那句“不知羞”是何意。
“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容仪无奈又好笑地解释道。
“嗯。”
清容轻轻应了一声没有深究,拿起未看完的医书想要继续咬文嚼字,却再次被人从手中抽了出去。
“哎,你……”
容仪翻开清容方才所看的那一页,扫了一眼,发现那一页记的不过是最寻常的解热镇痛方,不至于能让她的师尊细看那么久。
她关切道:“是有什么心事吗?最近看你时常走神。”
清容偏过头用帕子捂住嘴轻轻咳嗽了两声,而后道:“可能是病了的原因,最近只觉得乏得很,提不起精神。”
容仪合上医书随手放在一旁,抬眸望向清容时发现她的眼神有意在躲闪,说完话时还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容仪立刻明了,清容在说谎。
这怕是猜中了,确实有什么心事,还不愿意告诉她。
罢了,也不是第一回了。
容仪压着心底的不悦,面露愧疚的神情,自责道:“怪我,那日若非我要在灵池,师尊也不会染上风寒,也就不会如今这般难受。”
见容仪垂眸欲泣的模样,清容赶忙安抚道:“你也不必自责,我不怪你的,那也是,也是我自愿的。”
容仪抬头时一脸惊喜地看着清容,此时恰好一颗泪珠从眼眶夺出顺着脸颊而下,她颤抖着嘴唇,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吗?”
清容伸手拂去容仪脸上的泪珠,轻声道:“真的。”
容仪握住清容的手笑了笑,侧头去亲吻她的掌心。
“我对你从未有所隐瞒过,希望你也能如此。”
闻言清容的手微顿,随即换了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掐着容仪的脸颊。
“为师的好小秋,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瞒了我五年你还活着的事?”
此话一出,容仪想喊疼的话愣是卡在喉咙里出不去,呆愣地注视着清容。
良久后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道:“你都记起来了?”
“嗯。”
清容松开了掐着容仪的手,刚一松手又被容仪抓了回去。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容仪激动得双手都在颤抖,声音里亦是隐藏不住的喜悦。
“具体什么时候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我做了一个梦,一个连续了好几天,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有人告诉我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她反反复复地说,我不想记着都不行,醒来时我想问问你这些是不是真的,可是每次你都不在。”
叙述这件事时清容的表情和语气都是很温和平静的,话里话外都没有责怪的意思,但最后一句话还是让容仪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
“对……”容仪要道歉的话被一根冰凉的手指阻挡在了唇齿间。
清容揉了揉容仪的头顶,温柔道:“我不是在怨你,我也不怨你,你不需要说那三个字。”
激动过后容仪很快恢复冷静,有些担忧道:“梦里的人是谁?”
清容的心魔还没去除,只是暂时压制住,连同着她的记忆一起被封印,可是偏偏这时候梦境里有个人告诉她遗忘的这段记忆是什么,梦中的场景往往和心绪有关,这很难说不是心魔作祟。
对于这个心魔,现在提起容仪依旧感到后怕。
清容摇了摇头道:“不记得了,看不清脸,但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容仪问道:“那他还说了什么吗?”
清容垂眸认真地沉思了片刻,而后开口道:“她还说要我和她一起去完成一件事,完成后她就再也不缠着我了。”
容仪激动地站起身,双手撑着在书案上,俯身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清容,迫切地追问道:“是什么事?完成了这件事真的再也不会缠着你了吗?!”
原本趴在容仪怀中的柿子猝不及防的摔倒了地下,它骂骂咧咧地叫了一声,伸了个懒腰,然后从半开的窗户溜了出去。
清容的目光从柿子消失不见的身影慢慢转移到眼前容仪男相俊美的脸上。
她无奈地笑了一下,干涩的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容仪沉默地注视着清容的眼睛,清容同样沉默地望着她,神情柔和平静,似一汪没有波动的泉水。
二人相望无言,半晌后,容仪像泄了气一样垂下头喃喃低声说了一句:“罢了。”
见容仪这副模样,清容心里有点不好受,她知道容仪看出了她有所隐瞒,一直在等她说出来,但这件事不说对谁都好。
清容犹豫地抬手揉了揉容仪的发顶,没有多说什么。
她不敢相信容仪知道这件事后会是什么样的……
思绪还没来得及收回,清容突然感觉到脖子一紧,一只手正掐在她的颈部,虽说对方没有用力,但一种无言的恐惧感迅速地蔓延到了她的全身。
下一刻,一个温热的吻落下,容仪放大的脸近在咫尺,她吻的轻柔,忘我,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许是命门被容仪掐在手中的缘故,清容并没有觉得这个吻有多么温情,她甚至有点恐惧,恐惧性命被握在他人手里的感觉。
许久没得到回应,容仪也觉得该适可而止了,便松开了清容,看到她泛红含泪的双眼,容仪微微一顿,抬手替其拭去将要流出的泪水。
她一字一顿,温柔地说道:“你要明白,我不是那个需要你保护的小孩了,我可以和你并肩了,甚至,甚至可以让我来保护你了。”
“有些事我想要自己来解决,有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