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光’大楼十八层楼梯间内,‘先知’俱乐部的十个人正四散休整。
在最靠边的角落里,一身黑袍罩面的郎黒沉默地看着九个同伴。
距离卢纳言和黑眼镜青年离开楼梯间前去寻人已经又过去好久了,可是连以往最为警惕的Tom都只是定定地在门边靠墙坐着,好像一点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这不对。郎黒皱了皱眉。虽然一直落在队尾,但他也看见了之前Tom有多急切。
但是……
郎黒想起了身着白大褂的青年主动请缨离开楼梯间,纠结再三,终究还是选择再等等看。
万一是卢纳言有什么安排,他可千万不能破坏。
不过,事实已经不是郎黒所想的那样可以等等了。
就在他们十个人还逐渐放松在楼梯间休息的同时,卢纳言和副院长等三人已经站在了一门之隔的走廊里。
卢纳言皱眉看着副院长,直觉告诉他现在的情况正在逐渐偏离他的计划。
对于未来事件慢慢失去掌控性的感觉像是将卢纳言心中的那层隔板骤然抽出,将未知和目前接触过的一切混合在一起,掺杂不清。
在这扇薄薄铁门打开的同时,两束黑色的光芒从一侧突然飞来。
卢纳言躲闪不及,虽然被一只手扯了一下,但还是被黑色的光束擦过手臂,白色的布料瞬间裂开一道整齐的口子,边缘焦黑。
卢纳言垂下头,裂口处露出的苍白皮肤被烫红了一道,起了些细小的水泡。
[注意!玩家物理生命值-3]
等到系统惯例播报完,卢纳言的痛觉神经似乎方才恢复,左手手臂上一阵刺痒的疼,整条手臂都有一瞬间泛麻。
回过头,菲利普收回手,温和地对卢纳言笑了笑,然后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般平静地转回了头。
卢纳言愣了一下,不等他深思下去,另一边的情况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因为门已经被推开,黑眼镜青年发出的两道光对他们这边除了擦到卢纳言之外没有造成任何的伤害,反倒是就这么直直地发射进入了门内。
Tom距离门口最近,在炽热光束将要到来的前一刻连头都没抬,整个人的身影几乎化为了一晃而过的虚影,和黑色的光束擦肩而过。
等少年在安全的地方站定,他立刻就抬起头,寻找着黑眼镜青年的身影,结果没看到黑色光束的主人,却看到了正堵在楼梯间门口的副院长几人。
Tom飘飘忽忽地看了三人一眼,最终目光一凝,似乎终于清醒了过来。
卢纳言恰好被菲斯特和副院长几人挡住,Tom没有看见他,他也只能透过几人间的缝隙看清处在楼梯间正中央的Tom。
十字回旋镖落入手中,少年浑身都烦起浓重的敌意,但却没有立刻动手。
显然,他看出了来人是NPC的事实,但还抱有一丝怀疑。
因为,之前“攻击”他的黑色光束正来自于黑眼镜青年,但对方却并没有出现。
卢纳言侧过头看了看,不知何时,黑眼镜青年正笔直地站在几人身后,他的边上是目光呆滞无神的黑发青年。
两人就这么站在一起,仔细看似乎长得还有点像……
“他们人呢?”僵持一阵,Tom冷着脸开了口,灰绿色的瞳仁泛着奇异的光泽,“你们是谁?”
“小朋友,来这儿都已经快三天了,你就算不知道我是谁,也该见过他们两吧?”
副院长面对着少年,脸上的笑容更显和蔼可亲,可这在Tom眼里却完全不一样。
他只是定定地保持着紧握回旋镖的姿势,浑身紧绷立在原地,看着副院长往一边让了让,使并排站在后方的菲利普和菲斯特暴露在自己的视野中。
Tom感觉自己的头开始有点疼。
眼前模糊一瞬,少年重新定睛注视,终于在两个陌生面孔的NPC之间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卢纳言自然注意到了Tom的异样,也对上了少年惊讶后审视的目光,可他在副院长往边上迈步让开的那一刹那就开始浑身动弹不得。
副院长笑眯眯地站在一旁看着两方人对视。
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卢纳言的思维却并没有被禁锢,但是他从Tom那不同寻常的眼神中看出来了。
他也被变成了像黑发青年和黑眼镜青年那副模样。
难道他们两个也是像他一样身体被禁锢但却仍旧保持了思考和观察的能力?
这个卢纳言无从得知,因为他完全不知道副院长这个人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可是为什么要禁锢住他?还恰巧是在Tom看过来的时候?
卢纳言已经没有精力去注意外头正在发生些什么了。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想要从至今的经历中再排出点和副院长有关的线索。
就如今的情况来看,他和两位‘黑’青年应该是被同一个人制住的,但不知是三个人里头的谁。
以副院长的身份,这种类似抓人的事应该不需要亲自动手。
而菲利普……
卢纳言想到了之前的日记本,那个温和的笑脸。虽然尚且存在疑点,但他直觉菲利普不是动手的人。
可菲斯特就摆明了是安琪拉那边的人……
卢纳言的思绪有一瞬间地卡壳。
不过,这不重要,总归就是这三个人之一。
而不管如何,定住两个青年都是为了控制住和玩家。
毕竟除了他,所有的玩家其实都是安琪拉一方的助手。
至于,定住他……
难道是为了不让Tom及‘先知’的人发现异常,从而猜出他卧底的身份?
卢纳言往外看了看。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如今的状况就像是自己的灵魂和躯壳就像是分离了一样,诡异得很。
从卢纳言如今的角度,他没有办法看见站在楼梯间里的副院长,只能听见对方和Tom对话的声音。
也是这是,卢纳言才恍然发现了另一重不对劲。
浅棕色头发的少年站在正中,神情是说不出的奇怪。
他的头转向右侧,似乎在盯着什么人,但是目光似乎有些迷离。
少年摇了摇头,整个人就如同喝醉了酒一般踉跄几步,几乎要跌倒在地,但那么多之前对着他畏惧又听话的队员们却一个都没有上前来扶上一把。
‘先知’俱乐部的其他玩家竟也都不知何时被定在了原地。
“怎么……”Tom终于是支撑不住,整个人霍然倒地。
“菲斯特,带上他,我们走。”
副院长的身影终于重新出现在了卢纳言的视野里。
老人依旧是一幅笑眯眯的样子,在经过卢纳言身边时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
卢纳言感觉浑身一松,旋即而来的是难以抑制的困意。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卢纳言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
一片昏暗的房间之中,一个人正躺在疗养椅上。
青年双眼紧闭,薄薄的丝带下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紧皱的眉显示出他正处在梦境之中,经历着什么。
又是一会儿,疗养椅发出了“嘀嘀”两声响,躺在上头的青年突然张开了紧闭的双眼。
卢纳言很快就完全清醒过来。
抬手确认黑丝带还在后,卢纳言放下了心,迅速打量过自己身处的空间。
他偏过头垂眼看了看,操控疗养椅的椅背托着他的后背缓缓直起。
昏迷之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卢纳言皱了皱眉,不愿起身去墙边打开房间中的照明设备,重新闭上双眼。
索性他在这儿肯定是副院长安排的,那他不如就坐在这儿等着人来找他。
这间房间安静的环境给卢纳言提供了一个在副本中近乎完美的思考空间。
之前在楼梯间,副院长制住了几乎所有人。现在‘先知’的那些人也不知道被安置去了哪里。
但是Tom的情况是个例外。
卢纳言是亲眼看着他晕倒在地的。这显然和他们这些被定住的情况完全不同。
是因为Tom是队长,实力更强?
还是Tom有什么其他的特别之处使得副院长对他加以特别关注?
“咔哒”一声,卢纳言所处的房间门被打开了。
卢纳言闻声也没睁眼,等着来人出声。
“醒了吧?副院长让我来看看你。”
听到这温和的声音,卢纳言这才掀开眼皮。
菲利普两只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平静地注视着他。
见卢纳言不说话,菲利普也没有和他继续着尴尬的对视,转身去旁边的衣帽架上取下了卢纳言的白大褂递给他。
卢纳言看了看左手衣袖处明显的黑色痕迹,接过衣服起身套上,边开口问道:“来看什么。”
菲利普沉默着又看了他一眼,倒是理解了他的意思:“你要不要出去看看,还是就在这个房间休息。”
卢纳言闻言心中奇怪:副院长会有这么好心,就这么放他出去,不怕他跑了?
想到这儿,卢纳言若无其事地瞥了菲利普一眼,后者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确实给人以如沐春风的温和感,相处起来非常舒服。
不会是菲利普这位没什么实权的院长自作主张吧?
“你不用担心。”菲利普似乎是看出了卢纳言的担忧,温声开口,带了丝安抚的意味。
卢纳言抬头仔细看了看菲利普,心中暗叹:难怪安琪拉那样一个看上去很强势的人会喜欢菲利普,他要是女的他也会喜欢的,还真的是很……
没有再接着往下深想,卢纳言收回目光越过菲利普走出了房间。
独留下菲利普一人在房间里,面对着空空的疗养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卢纳言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间的门。
眼前的一切,卢纳言有所预料又有点意料之外。
灰白的墙,铁制的门……一切都和之前经过的所有楼层无异,唯一的区别就在于走廊的天花板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吊灯。
他还是在‘荧光’大楼里。
此刻所有的灯都开着,明亮的光芒照亮了走廊里的每一寸空间。
如此灯光令卢纳言有一瞬感到了些许的不适。
感觉一切细小的黑暗都会在这样的灯光下无所遁形。
这种感觉……
卢纳言愣了一下。
这不是他第一次好奇自己的过去了,可惜他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些一闪而过的片段似乎还没到站的旅客,不断地奔向旅程的终点。
而他现在还停留在起点,只是因为无措而向前踉跄几步。
……
等卢纳言回过神,他已经又一次回到了来时的房间。
房门大敞,走廊里的光洒进去了一点,菲利普早已离开了。
卢纳言重新迈开步子,同时调转了方向,准备原路返回着再晃一圈(毕竟刚刚想地太过投入以至于什么都没看见)。
这次,几乎所有的门都可以打开。
秉承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原则,卢纳言也顾不上去管房间里会不会有点什么,或者打扰到里面的人,每一扇门都静悄悄地推开了点,看了看情况。
于是乎,卢纳言就看到了储物间、档案室、躺满了人的病房……
体力本就不好,再加上有所消耗,这种探索方式进行到一半卢纳言就有点累了。
看了看眼前又一扇尚且待开的铁门,卢纳言呼了口气,直起身上前将推开了一点缝。
房间里头漆黑一片,透过缝隙,只能隐约辨认出有两个模糊的黑影,似乎是两座疗养椅。
这个房间有问题。
犹豫了一下,卢纳言将门又推开了点,整个人也逐渐进入了这间房间的范围之内。
也是突然,一道力量从侧边袭来。卢纳言被这么一扯,扯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卢纳言:!
房门“咔哒”一声轻响,唯一一丝光亮消失了。
身后的人似乎怕卢纳言发出声音惊动其他人,快速捂住了他的嘴。
脸上传来凉凉的触感,这人的手上似乎正戴着橡胶手套。
卢纳言的脑海中冒出了之前顶楼图子默戴手套的景象。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了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