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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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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奶奶让丫头将柳氏扶回了后头,知观一径往前头去了。许奶奶问丫头方才屋中的情形,听见说是为送丫头的事才闹了这么一场,许奶奶一声儿不言语。

晚间知观进来,许奶奶问道:“你今日为什么对柳家的生了恁大一场气。”

知观叹了一口气,说道:“这都是家门不幸。”

许奶奶说道:“你只说你是为的什么,一屋子丫头看着,你也给她恁一个没脸。”

知观将柳氏的话说了一遍。

许奶奶说道:“前日她和我说,叫我回绝了,她还不服气。我就叫她对你说,我说只要你同意,我就没话说,谁知道她真就对你说了。”

知观说道:“她今日还说仁儿没叫过她一声娘,这也就见她素日的心。”

许奶奶说道:“妇人爱孩子天经地义,也不唯她一个人这样想。仁哥儿眼看也要做爹,凡事也该与她留点脸,当着丫头,她日后怎么见人。”

知观说道:“为她的脸,难道就把仁哥儿断送了。一个姨娘,没的比主子还大,行动就拿脸面说话儿,她的脸面值几个钱儿,这一家子以后通看她的脸面行事吧。”

许奶奶听了这话一声儿不言语,知观也觉无趣,草草收拾了睡下了,一夜无话。

第二日柳氏就没到前面来,打发丫头说身子不舒服。许奶奶说道:“还请个医官看看。”

知观将箸儿往桌子上一放,说道:“既然病了,就挪到后面去,免得过了病气。”

许奶奶看了知观一眼,说道:“后头乱放着许多东西,也没人打扫,急切里也没地方儿可挪,不然就还让她在后头住着吧。”

知观说道:“后头十来间的房子就腾不出来一间房,对许书说,让人把后头打扫出来,多出来的东西就让他看着放。”

说完,饭也不吃,朝前头去了。

许奶奶对那丫头说道:“回去跟二娘说一声,让她赶紧给老爷陪个不是儿吧,等老爷真心恼起来,再回转就难了。”

那丫头答应了一声慌忙往后头去。

柳氏包着头正靠在床上,看见丫头进来,问道:“前头怎么说。”

那丫头回道:“奶奶没说什么,老爷听说二娘病了,要二娘挪到后头一层房子里,说怕过了病气。奶奶说后头房子里堆着东西,急切里腾不干净。老爷就恼了,说十来间屋子就腾不出一间来,要许书去后头挪东西,今日一定要二娘挪到后面去。奶奶说让二娘和老爷陪个不是儿,等老爷真正恼起来,就难回心了。”

柳氏听了这话一怔,说道:“你这话不是哄我?”

那丫头说道:“我这话句句是实,二娘不信,只管问奶奶。”

柳氏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急道:“快与我梳头,我去上房。”

丫头打水来,伺候柳氏净面。柳氏穿着素色衣裳,脸上脂粉未施,头上只挽了个髻儿,一些儿花翠不戴,急往上房来。许奶奶见柳氏进来,一张脸黄黄的,眼睛红肿,真个有几分病模样儿。

柳氏见了礼,许奶奶让她坐在下头,说道:“二姐儿,你到底怎么了,若十分不好还是找个医官看看。”

柳氏说道:“今早上起来就有些头晕,我说躺躺儿,让丫头来说一声儿,谁知道就惹出这些是非来。”

许奶奶说道:“那日我那样劝你,你就不听,非要和他说,惹得他的性子上来,昨日弄恁一场,你脸上也好看。”

柳氏听了这话,眼里含泪,说道:“我有什么私心来,不过是为孩子,就是一半句儿错了,也不该当着丫头们面儿给我这么没脸。又说把后头屋子腾出来,让我搬过去。奶奶,我平日里就有些儿不是,也当不起这么折辱。”说着就忍不住呜咽哭起来。

许奶奶说道:“二姐儿,不是我说你,难说这不是你平日太要强之过。一个汉子,你也好和他强么。你昨日不多嘴,你也没这些事。仁哥儿才多大年纪,你就要在他房里放丫头,不说仁哥儿媳妇怎么想,就是仁哥儿自己,人家略微一怂恿,他就乐不思蜀,在外头昏天黑地的胡来,还当得起家里再纵着,你就忘了上次为什么打他恁么一顿么。一个读书人整日和丫头歪缠,还说什么上进的话,你生他一场,你也该盼着他好,这些糊涂话亏你也想得出来。”

柳氏听了这些正话,难得的也明白一回,流着泪儿说道:“奶奶说得是,我也醒过神儿来了,还求奶奶在老爷面前替我说个情份,千万别把我挪到后面,看哥儿面上吧。”

许奶奶说道:“不看哥儿面上,你还能捱得到今日。二姐儿,我劝你一句儿,听不听在你。人做得事都在人身上,任哥儿面子再大,也有顾不上的那一天。”

柳氏听了这话一句儿不言语,只是垂首流泪,衣襟也湿了一大片。许奶奶见她那样儿,心中也有几分不忍,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柳氏听了许奶奶的话,愈发哭出声儿来,许奶奶劝了一会儿,让丫头打水与她净面。柳氏勉强又坐了一会儿,就往后面来了,回到房中,倒在床上,眼泪顺腮而流,越想越伤心,独自呜咽个不了。

小红端了饭菜,请柳氏用饭。柳氏欲待不吃,怕人真说自己有病,被知观知道,又提起搬出去的话;欲要吃,又着实的吃不下去。拿起箸儿,勉强吃了半碗就放下了。拥被坐在床上,想一回哭一回,原本怕羞装病,这时候儿竟像真得病的光景儿。

知观走到前面吩咐了许书,自去前头,忽然见小儿子在前门等候。知观走到跟前,继忠行了礼,说道:“儿子要出去拜访朋友,特来告诉父亲一声。”

知观见小儿子整日坐在家中读书,怕他念书念迂了,时常让他出去走走。继忠自然不敢违逆父命,但出门都要先禀过了父亲才敢行。就是时常在一起的一班朋友,也多是饱读诗书的旧家子弟,一班人儿在一起不是赏景就是说些读书的话,与学问上也大有裨益。

知观说道:“去吧,早些回来,免得你娘牵挂。”

继忠说道:“是。”

等知观走了,继忠才慢慢往外头行去。

许书得了知观的吩咐,一时摸不着头脑,正在纳闷儿,忽然见他媳妇会祥走过来。许书笑道:“我有一句话儿要问你。”

会祥站住,笑道:“我猜到你就有话儿说。”

许书将知观的话告诉了一遍,会祥也悄悄儿将早上的事和许书说了。

许书笑道:“我说一定有个缘故儿,平日多少事老爷知道只是笑笑,一句重话儿也没有,没道理今日倒认真起来了。”

会祥说道:“平日的事只在奶奶跟前儿就完了,到不得老爷面前,今番几次不曾把老爷气死,自然就要发威。奶奶那个性格儿,凡事只求和气,她不知足,谁还说什么。”

许书说道:“东西倒是易挪,只是二娘处怎么回话。”

会祥说道:“我说你是个憨砖,老爷这都是气话,难道就真把二娘挪出去,奶奶也不答应。你就着人去问问奶奶,说后头东西多,一时清不明白,奶奶自有话回你。”

许书想了想,笑道:“我就听你的,就是不成,也不过吃一顿挂落,少不了一块肉。”

会祥说道:“你听我的,管保你一些儿事儿没有。”

会祥怕里头叫人,说完话就进去了。许书自回前头找人,去回许奶奶话儿。果然许奶奶听了许书的话,说道:“且放着吧,缓两日再收拾也使得。”

许书得了这个话儿,心中想道:“不想俺这媳妇,还有几分材料。”一路扬长往前头去了。才走到二门儿,忽然见继忠从外头进来,垂手站在原处,等继忠走进了,许书说道:“二爷大清早的就出门会朋友回来了。”

继忠笑道:“会朋友不假,倒是没有这么快,落了一件东西,回来带过去。”

许书笑道:“爷落了什么,吩咐一声就完了,要那小幺儿是做什么使的。”

继忠笑道:“走不多远,况且这个东西别人也不知道放在哪儿,还是我自己回来拿的妥当。”说着往里去了。

知观坐在前头,办了一回公事,看看近午,要去里头用饭,猛然想起早上的事,叫人将许书叫进来。

知观问道:“早上吩咐你的事,你都办妥了不曾。”

许书说道:“早上去后头看了一回,里头都是些旧年的东西,堆满了屋子,一时收拾不了。且东西厢房也都堆满了,急切里腾不出屋子,去后面问了奶奶,奶奶说且先放着吧,等住回再收拾。”

知观骂道:“你又去后面问奶奶做什么,难道她就能腾出来房子。这等油滑,就该掌嘴。”

许书站在下头一句话不敢说。

知观明知道这是为柳氏找许奶奶求了情,也不点破,只是心中余怒未消。又想许奶奶对两个儿子,俱都悉心教导,视如己出,这就是难得贤惠。怎奈柳氏是个糊涂人,又掐尖儿要强。自己平日虽然也知道柳氏的行为不妥,但总觉得不是大事,也就不大过问,没想到就把她纵成这样,想到这里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见许书还站在下头,说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还等着请赏。”

许书不敢答言,慢慢退出去了。及等走到外面,才长出了一口气。

知观走到后面,许奶奶见他面色不大好,也不敢提起柳氏的话。知观见柳氏不来伺候,也不问,竟像是不知道的一样,吃了饭依旧回到前面,只在书房里歇中觉。晚上等知观进来,许奶奶见他不似中午那样生气,才慢慢提起柳氏。

知观说道:“早知道有这些是非,不如当初不纳妾的好。”

许奶奶说道:“还说这话做什么,没有柳氏,可也没有仁哥儿。”

知观说道:“难道天底下只她一个妇人会生孩子不成。”

许奶奶说道:“你昨日给了她恁一顿,也够了,今日又说这话,逼死了她你有什么好不成。”

知观说道:“我看她也没有这样志气。”

许奶奶说道:“她要真吊死在咱们家,难说柳家不闹得你不得安生。这些话我也不想说,你先时要不是那样抬举她,也没如今这些事儿。今早上她对我哭了恁一场,说得好不可怜,我看了也有些不忍。”

知观说道:“我思来想去,她还是搬去后面的好。”

许奶奶说道:“难道搬去后面她就不是仁哥儿的娘了,日后你再进她的房,依旧还是再搬回来,还折腾这些做什么。”

一句话倒把知观说笑了。

许奶奶说道:“你有气你慢慢的说,闹得这么样儿的,让底下人说三道四也好看。墙院又薄,人口又杂,何苦让他们出去说些不是话头子的话。”

知观笑道:“你今日说得我也够了。”

许奶奶说道:“我为谁来。”

知观笑道:“难道要我和你作揖赔礼么。”

许奶奶也笑了,说道:“我可没那么大福气。”

许奶奶叫丫头打水,服侍着知观净了面,歇下了。

柳氏经了这一场,往日的威风一些儿也没有了,无事就去前面许奶奶房里伺候,殷勤小意儿自不必说。许奶奶也有意让知观去柳氏房里,知观因为许奶奶那日的话,心中也存了个较劲的意思,只是不理睬。几乎把柳氏急死,又说不出来,看看瘦得下巴尖儿也出来了。

转眼到了四月底,灵海忽然来了一封信,知观不知所以,拆开一看,是延年说儿子如韵要来上任的话,心中大悦,心下思量道:“这桩亲事果然有些意思,儿子有了这样一个得力的岳家,日后也省许多气力。”

原来延年在灵海几年,颇积了几分宦囊,只因为自己是个武官,做到了四品,见了那低一等的文官,还要下跪听他的教训,其中的委屈也难诉说,一心只盼着儿子将来有了功名,入了文官之列,以后官场行走,也少受几分窝囊气。谁知道如韵将近二十四五,对那书本却是半通不通,只比白丁强一些儿。延年无奈,花了一千八百两银子,勉强与儿子一个皮秀才,又补了廪。上年来与许家定亲时已用五千银子选了官,因为几个县总不如意,延年又花了七八千银子,与儿子选定了庆林府下面一个庆林县知县。这也不是因为庆林县是个富县,只因为庆林县离着青云府只有五十多里路,一来离着家近,二来还是要知观照应的意思。

知观哪里知道这里头的曲折,将这话儿与许奶奶说了,许奶奶说道:“这是喜事,很该备份礼送到柳家。”

知观说道:“自然要送,我叫许书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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