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渐浓,白玉京报的执笔祝者仍执着候在门外,他们想要询问那位创造出呱音的神秘祝者叔绥。
他们一点都不介意呱音抢了自家的校刊风头,因为白玉京报早已堂堂入驻,在呱音上发起学宫新闻八卦更是起劲了。
新一轮的考核事宜也由白玉京报在呱音上正式发布。
这一次出乎所有人意料。
按照以往规定,学宫每年的低阶祝者考核都是由三个学院轮流出题的,但千秋学院的院长老是各种借口不愿意出题,所以往年基本是由扶摇学院和三尺学院的院长与老师负责考题的。
但不知为什么,历年来从不理事的千秋学院院长强行揽下了今年考核的命题权。
一来就给大家上了难度。
往年考核分为三轮,每轮考核的基本主题大差不差,第一轮往往都是考理论。
以前多是由一百二十名老师随机出题形成考卷,在规定时间内作答交卷即可,这也是大家平时上课最常见的考核形式。
但今年的第一轮理论考核竟然首次分为了上下半场,下半场的考题还未透露。
上半场的考题已经确定,与之前爆料的主题仅有一字之差,【创生】,要求每位实习祝者根据主题在月底前提交一份属于自己的作品,满分一百五十分,将由随机三名不同学院的考官对提交的作品进行打分。
创物?作品?听起来更像是偏袒在千秋学院的院生。
按常理讲,千秋学院就祝苏者众多,祝苏者又最擅长打造兵武等东西,对创物一词颇有心得。
但奇怪的是,任何考题都必须通过三院的投票决议,据小道消息透露,本次的考题是全票通过,这也就表示每个学院的老师都坚信自己的院生能够交出满分答卷。
正如他们所想,每个新生祝者都在这难题下渐渐兴奋起来,全力准备自己的作品,志在必得。
谢长厌没想到,叔绥居然在院子里挖了这么大的一个地下室,难怪平时都没看到他的大型工具台,合着全都搬到地下了,各种稀奇机关都被随意堆在这里。
走路都有回响,谢长厌合理怀疑叔绥将地下室挖空了大半个院舍地界。
叔绥:“作为考核来讲,武器这种东西略显普通了。”
谢长厌:“刀有别的用处。我不会将刀提交的。”
叔绥:“哈?那时间这么紧迫,你是想先把刀打出来,再做一份作品?”
谢长厌点头。
为这种牺牲睡眠的同好,叔绥竖起大拇指:“你想要打一把什么样的刀。”
谢长厌手指轻轻敲了一下不动明王的脑袋,在叔绥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不动明王吐出了一大堆铸刀材料,以及一个巨物。
叔绥怀疑自己眼睛出错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巨蟒骸骨。
他找来找去,也没看到能做刀身用的黑铁、岩钢什么的东西,只能难以置信道:“你想用这个?”
自从发现不动明王将洞窟里的核都吞下带出来后,谢长厌就立刻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果然它把蟒蛇骸骨也给吞了,而且在那样混乱的战况之中,这具骸骨表面依旧流动着水银般的光泽,一点伤痕都没有。
这样好的材质不炼刀太可惜了。
谢长厌指向骸骨,肯定道:“对,我要用它作刀身。”
叔绥蹙眉,用动物皮做玄甲、骨爪做材料的事倒也常见,但是用作刀身……?
他蹲下身,想要检查一下骸骨够不够坚硬,但刚一蹲下身,黑袍迸发护体金光,骸骨表面有一股无形煞气瞬间逸散开来,禁止任何人触碰靠近。
叔绥压抑住心神,黑袍下冷汗如雨:“那你可要当心了,这东西有点邪,这刀注定不太好炼。”
*
云朵朵也不知道谢长厌最近在忙什么,天未亮就往叔绥地下室跑,直到深夜才回来。
云朵朵自己倒也不急着考核,他坚信后天的努力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他选择今天和明天都枕着伞睡大觉。
直到不速之客的闯入,破坏了他的好梦。
江司扬进来时候,云朵朵都下意识想跟他说谢长厌不在,但看江司扬的架势不像是来找谢长厌的。
而是来拆家的。
江司扬大手一挥,破损土墙的裂缝、屋顶薄薄的草瓦都被掀开来,云朵朵在寒冬里龇牙咧嘴,正想哭诉今天又是怎么惹到小少主了。
就看见一群专业人士土匪似的冲过来,熟练地补墙砌砖,将一切杂乱无章的屋子修葺得完整如新。
连带屋顶都重刷了一遍。
各式各样的紫檀青木家具都一一抬了进来,被褥也都换成了柔软料子。
林泉之来拜访的时候都大吃一惊,左看右看,误以为自己进了扶摇学院,这种风格在千秋学院是真实存在的吗?
昔日的破落不复存在,睡在明亮温暖的屋子里,云朵朵感慨:“元家来赈灾粮了啊,少爷给咱装房子啦。”
江司扬冷道:“我自己的钱。”
“你赚的?”云朵朵恍然大悟,“难怪你之前比试要给人比钱,之前说的帮改善下生活条件,你还真听进去了啊。少爷,我还有梦想,你能再实现一下吗?”
江司扬也不是一次性修缮好院子的,一天动一点,每回还都正好与谢长厌错过。
云朵朵都佩服两人的默契,更佩服谢长厌的迟钝,愣是一点都没察觉出来。
只是在晚上躺着时,会忽然对云朵朵说道:“你有没有觉得床变软了,不会被我睡塌了吧。”
出门时顺手荡一下门口新挂的风铃枝条,开心道:“还怪好听的”
江司扬是个只做事不吭声的人,鉴于江少主忽略了他的梦想,云朵朵也打死不说,他要看看谢长厌究竟几时能发现,江少主给咱们贫民窟进行的大改造。
终于等到两人碰面的那一刻。
鹅毛大雪纷乱,迷住人的视线。
谢长厌又准备去叔绥地下室,推开包了雪貂毛绒的栅栏,浑身裹着霜色大氅,呵出白气。
江司扬穿得单薄,简直与冰天雪地融为一体,也不怕冷似的,正要进来。
云朵朵怀揣小暖炉,隔着霜凝结的窗户,看两个人撞了个满怀。
谢长厌撞在江司扬身上,像撞在冰山:“大家都是祝者,你怎么一点都不冷。”
江司扬:“?”
江司扬指指自己的脖颈黑环,好心答疑道:“因为我的理性冷,更适合在这样的天气下。”
祝赋者还有性质,不是给自己加攻速加力量什么的吗。
谢长厌一愣,他最近一直在听叔绥给自己讲祝苏者的事,倒是对其他祝者研究不多。
谢长厌:“你细说。”
祝赋者修行主要是增强自身,但是也要找到与自己身体素质相符合的锻炼方式。
比如性热的理,祝者就适合在干燥炎热的地方,相辅相成,修行更为迅捷。
江司扬:“而我的理会偏寒。”
江司扬摊开手掌,谢长厌可以看见他手掌上结的薄冰。
难怪每次江司扬出招,都感觉凉意飕飕。
谢长厌:“其他祝者也有类似的属性吗?”
江司扬:“会有啊,比如有的祝颂者理比较轻,那么他对于那种凭空捏出山石的法术就不太擅长,往往会选择幻术进修。有的祝苏者理自带毒,为了防止收效甚微,那他就不会炼制治愈丹药。”
谢长厌来了兴趣:“你怎么发现自己的理是什么特性的?”
江司扬:“对话。我问出来的。”
*
对话……
谢长厌在地下室里,面对依旧完好无损的骸骨,想着江司扬的话。
叔绥该讲的已经讲了,祝苏者的根本在于沟通。
这个理论谢长厌也曾听到过。
叔绥语重心长道:“我们太自大了,不是我们创造出了东西,而是它们本来就存在在那里。”
“我们的能力只不过是一遍遍唤醒它们,请它们醒来。”
“呱音也是,我在创造呱音的时候,脑海里就自然而然浮现出来了它应有的样子,似乎这个东西早就存在于世了,而我不过是将脑海里的画面又再次重演一遍。”
“丹药,你以为能治百病的丹药,是悉心调配出来的,其实是草药材料本身就具有治愈性质,祝者献上了自己的【理】求生,它们便赐还了生的希望。”
谢长厌反复回想叔绥站在一旁说的话语,“你至今都不能触碰骸骨的唯一原因就是没有打动它。”
打动一具骸骨?
听起来比打动一个尸鬼还难。
我还能怎么打动,说起来我可是要把它分解成刀,这和把人分尸有什么差别,都挺不尊重的吧,谢长厌幽幽地想。
谢长厌尝试用威逼利诱抑或是甜言蜜语,每天定时来和这老大哥骸骨聊天沟通,什么反应都没有。
对话?
谢长厌眸子幽深,是因为不接受我的理吗,我的理与这具骸骨不适配吗?
江司扬说他知道理的特性是直接问出来的,那为什么我尝试和我的理对话,理却从来没有回应过我呢。
我的理不回应我,这具骸骨也不回应我,怎么都在欺负我。
谢长厌有些无力地蹲了下去,蜷缩成小小一团,不知道在想什么。
似乎察觉到烦闷,不动明王拱起背脊擦过他的腿部,尾巴高高翘起,撩过谢长厌的面颊。
谢长厌两手举起不动明王,不动明王躲避他的视线,不与他直视。
听说在宠物眼里看来,与主人直视是不尊重不礼貌的表现。
谢长厌歪头,又捕捉到不动明王的眼睛,内里蕴藏诡谲。
谢长厌想了想,问道:“你饿吗?”
不动明王一向趴着的耳朵,此刻高高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