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声声“哇塞猖狂啊,临危不惧是个人物”的感慨声中,谢长厌上了江司扬的小车。
江司扬:“……你是?”
谢长厌:“……”
无语,只得回头看看跟着自己上车毫无眼力见的自来熟小伙伴。
朵朵毫不客气,卷毛摇摇晃晃:“嘿嘿,我是谢长厌的朋友。”
但转念一想,刚才众人的反应,这谢长厌和江司扬也有过节,谢长厌可是给人家姐姐退婚了。
他有些悔恨脑子发热就跟着上车了,现在在别人的地盘上,刚才那个出手女侠今朝都表明江司扬身手不凡,他也恐是不好应对。
他话锋一转,恳切道:“也可能不是。视情况而定,你是他朋友买灵鹤打九点九折,你是他死敌,我白送。”
谢长厌敲他个脑瓜崩:“?”
谢长厌道:“你灵鹤不想要了?信不信我给你扔了。”
朵朵捂着脑袋缩成个蘑菇:“你们说,我不打扰你们。”
江司扬看着朵朵,刚刚自己驾车掀帘子之时,除去那今朝,他就看着朵朵故意挡在了谢长厌面前。
朵朵应当是对谢长厌没有敌意的。
江司扬开口道:“退婚之事,如你所愿,你承受得住?”
朵朵吃着瓜,大惊:“你传的消息?你疯了吧,你为什么要退婚?”
他顺手抓住江司扬,不忘推销道:“我身强力健,不易早死,婚约换成我,你看行吗?”
江司扬默默抽回了自己的手。
这退婚的消息已经传遍各州。
元家那边吵翻天了,一批人说要杀了谢长厌,另一批人说拿钱财砸晕谢长厌,直接给他绑上山养到成年。
朵朵心想,这谢长厌也算是踩在热油锅边上行走的危险人物,可看他苍白柔弱的脸,又像是马上失足跌进去被做成麻辣兔头的无辜小兔儿。
不过,看谢长厌对司徒宇的态度,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呢。
江司扬和他背后的元家别给兔子逼急了,夸夸给他俊脸来上两口。
可惜,那张脸要是长自己身上就好了……
谢长厌:“你不问为什么?”
江司扬摇摇头。
元夕归根结底就是拿谢长厌当挡箭牌,如今她还维持痴心的形象,谢长厌一招退婚,她装作大受打击的形象照样能推脱其他婚事。
还有,他也听元夕说过。
谢长厌一旦进入学宫,想不出名也难,不管是功成名就,还是臭名昭著,她都不需要太过惹眼的未婚夫,招摇会招来杀身之祸。
和谢长厌撇开关系,才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谢长厌是孤身的蚂蚱了。
谢长厌道:“我……我有一些亲人还在世,他们一定会帮我的。我一路上造势来澜京城,但却总寻不到机会联系他们,他们潜藏得很好,我想着或许是还不愿意认我。若我能在学宫闯出一片天地,证明我能够担起谢家大旗,他们或许就会承认我、来找我。”
江司扬道:“就你?”
意思是就凭你现在半死不活的身体吗。
朵朵还没有习惯江司扬说话的风格,觉得江司扬也是个刺头,嘲讽谢长厌之意犹为浓烈。
听起来像是,就你也配?
谢长厌摸摸鼻尖,答道:“我挺好的啊。你别管。”
谢长厌知道,江司扬就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自己要走的路很难,难如泥沼,何必把玉人沾染,想把他撇开关系。
朵朵不一样,这话听起来就是在回,你管不着!
你看那江司扬的脸色!
又沉下来了!
他明显就是在不爽吧!
朵朵内心激烈,小小车厢在他脑海里火药味十足,就差一点火星引爆。
江司扬:“那你谈什么。”
没什么好谈的了!
江司扬一怒之下要掀桌了!
朵朵想着如何能够逃过那双刀制裁,吓得卷毛都直立,心中祈祷天爷谢长厌收收你那张嘴吧,别又刺激他了。
谢长厌动了。
他出招了!
谢长厌稍稍扯开衣领。
很好,还算聪明,知道打不过江司扬,是想要放暗器!
看我给兄弟掩护!
朵朵心中一跳,尖叫一声非礼勿视!
江司扬还真给他刺得眨了眨眼。
就现在,出手吧兄弟!
却听谢长厌指着颈间一个奇奇怪怪的面具项链,对江司扬道:“这个还你。”
朵朵:“?”
朵朵:“诶?”
谢长厌朝朵朵无语道:“你想什么呢。”
又继续向江司扬,犹豫道:“我本来想寻个宝匣装好给你,但我始终不放心,怕掉了,就把它一直戴身上。这个东西应该对你很重要。”
朵朵看着谢长厌猫儿似的眼睛,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怎么像是在撒娇……
不是死敌吗……
那个该点爆的火星迸发出了一团飘粉绢花,迷住了朵朵的视线。
难道谢长厌这一手叫做想要迷惑敌人预先伪装自我?
那江司扬也是很受用的样子,拂去不爽,耳尖微微泛红。
江司扬移开顺着谢长厌指尖的视线,道:“你替我保管吧。”
看,给敌人都整不会了,不敢直面了。
江司扬补了句:“就好好戴在身上,别被其他人发现了。必要的时候我会要回去的。”
谢长厌的瞳孔光黑发亮,点点头,很听话的将衣衫又敛好,面具隐于白璧无瑕的肌肤上。
什么路数?
谢长厌有点东西啊,抢了江司扬的宝物,还挑衅给人看看。
说什么还给你,又不取下来,仿佛得意在说“就不还就不还”。
江司扬居然也不收,连看都不敢看。
朵朵思忖,那宝物究竟是个什么,暗藏玄机,下了毒?
内心江司扬的形象又深藏不露几分,好狠厉的人。
谢长厌这个傻子别给自己伪装得真迷迷糊糊就中了招。
朵朵想要拉谢长厌耳语一番。
小心大灰狼啊!
但车厢外有人大声叫唤道:“不好啦少主!”
朵朵眼疾手快,掀开帘子,看见一圆头圆脑的小孩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土拨鼠窜过来。
谢长厌喜道:“元杜宝?!”
他眼睛亮晶晶道:“学宫里不是不让带家仆吗,你怎么带他来了?玩一趟就走?”
这话是在问江司扬。
江司扬道:“留下来。学宫中给他安排了差事。”
还有这种渠道能进学宫?
朵朵道:“敢问岗位是?”
江司扬视线飘忽道:“掌书人。我的专职掌书人。”
谢长厌:“……通俗来讲,就是你的伴读。为你量身定制的差事啊。”
朵朵义正言辞道:“谢长厌你怎么说话的!少爷读书良心用苦,要在白塔深造,安排个掌书人是理所应当的!”
他朝江司扬,讨好道:“凑个双数最好,研究学问最吉利,保您学业顺利,我也能干,一个月几多钱?”
能够在白塔学宫用这种方法安插进人,想必是花了不少灵石灵玉的。
朵朵懂!可太懂了!
江司扬摇头道:“没钱。交换。”
江司扬指了指自己:“有个老师让我做他的掌书人。”
学宫老师皆是威赫四海的人物,能做他们的掌书人,是多少人花破重金踏破门槛也求不来的。
朵朵收了声。
谢长厌道:“你也愿意做交换这种事?”
江司扬的性子不像是喜欢被学宫这些条条框框束缚的人,更不像是能乖巧跟在学究后面做掌书人的。
江司扬道:“冰窖之时你支开他,不就是怕他冷着?他对你很重要,我就带他来了。”
朵朵明了,哦,是带个小土拨鼠当人质恐吓谢长厌呢。
就是怎么前面那句有点子幽幽的怨气呢。
谢长厌一怔,江司扬冷漠外表下总藏着猜不到的细腻心思,道:“他以前对我有恩。我现在自顾不暇没办法好好报答,劳烦你多照顾他些时日,我以后一定向你买下他的身契。”
朵朵心道,谢长厌也是个懂知恩图报的,衬得江司扬更像个邪恶狼人了。
元杜宝扑到马车前,嘴巴向下一咧,强忍住哭哭的冲动:“唔……琼露瓜冰粉全没了!”
元杜宝嘴馋,江司扬便给了他灵石让他自己去买一份。
结果正巧撞见司徒宇渴了,抬手就拿了一个瓜走,却被一个叫林泉之的书生拉住,让他赔之前纵马损失的琼露瓜钱。
司徒宇不赔,反手就把摊子全给砸了。
害得元杜宝排了半天队一碗冰粉都没得到!
*
林泉之道:“给钱。”
司徒宇怒道:“他妈的一个瓜你卖老子三百六十灵石?坑钱的货色你还给小爷叫个没完没了!”
林泉之望着司徒宇,继续道:“加上你之前撞的,一共是三百六十灵石,再加上你现在砸的,一共是七百灵石。”
司徒宇目光落在这个不依不饶的书生身上,他一身鸦青色棉麻长袍,衣袖处磨损严重,但整体看起来干净整洁。
说话一股酸儒味,林泉之道:“同是学宫学生,你砸坏了别人的东西,就该赔钱。”
“学生?哼,得了些机缘的人和我一个学校就以为能和小爷相提并论了。”司徒宇冷笑几声,继续出言讥讽道,“我是赔不起吗你们这是讹人!你和这大娘什么关系啊,非亲非故的,要你出什么风头!”
“我……”林泉之想要说出什么,摊子大娘却站出来制止了他,手紧紧攥着林泉之的袖子,哀声道:“算了算了,没事的,没事的。”
“听见了没有,人家说算了!”司徒宇得意洋洋道,猛地推一把林泉之。
布袋书囊洒落一地。
林泉之砰地不知撞上了什么,怪柔软的。
他顾不得说什么,急急忙忙蹲下身去,去捡掉落在地上的书籍古册,免得沾了污泥。
一双纤弱白手也露出来和他一起捡。
正是谢长厌,方才林泉之正好撞在了谢长厌的身上。
幸好,每一本书籍都包了层厚厚书皮,林泉之直接将沾湿的书往自己衣衫上一擦,擦擦就干净了。
很是珍惜的样子。
谢长厌递给他捡忘记了的玉简,是林泉之的入学凭证。
林泉之这才回神忙道:“谢谢你……还有对不起,刚才撞了你。”
司徒宇将林泉之的狼狈神态悉数收进眼底,嘲笑道:“《祝行合一》?《长天寺水古经》?……我司徒家乃是青州有名的书香世家,天下孤本尽收囊中,多少文人都一掷千金想要踏进我家的藏经楼看上一看,我从小便能在家自如进出读尽万卷书藏,而你,花尽积蓄看的都是不配进我家楼阁的赝品。”
“像你这种人不知道要修几辈子的福分才能够跟我进同一个学宫大门,不过你肯定跟我们这种世家名门进的不是一个学院。听说三个学院之中,千秋学院式微多年,渣滓堆聚集,我看最适合尔等……”
林泉之指尖一颤。
司徒宇没有继续说下去。
谢长厌不知何时站起来,给了他用力一抱:“好哥哥!”
勒得司徒宇又是一推。
谢长厌哇得呕出一大摊血,血污落在司徒宇脸上。
谢长厌两眼一翻,眼看就要晕死过去,不甘道:“哥哥你……”
司徒宇脸都吓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