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开阔的林间空地上,一名衣衫褴褛的妇人正跪在地上,她的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泪痕。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啼哭不止的婴儿,那婴儿的小脸涨得通红,不安地扭来扭去。
在她面前,站着几名身穿黑袍的人,他们手持利刃,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他们个个神色冷漠,仿佛眼前的妇孺只是毫无生命的物件。
妇人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她才刚出生不久啊,你们要惩罚就惩罚我吧,求求你们了!”
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袍人冷声道:“我们要你做什么,这是教中的规矩,谁也不能违背。你的丈夫看丢了人,你们孩子的血,必须用来祭炼法器。”
说罢,他手一挥,几个人从他身后走上前,一步步靠近妇人。
妇人眼看着自己逃不掉了,她弓着身子,将孩子死死地护在自己的怀里。
“何必呢,这又不是你的亲生女儿。”黑袍人叹息一声,吩咐道:“动手吧。”
说罢,他就转过了身去,背对着妇人负手而立。
几个黑袍人举起了手里的钢刀,正要动手,忽然间手腕俱是一痛,手中的钢刀掉落。
“谁!”
那黑袍人发现不对,转过身来警惕地望向四周。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传来,明明声音不大,却莫名听得他心头一震。
他赶紧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个穿着月白色僧衣的和尚从树后走出来。
“诸位施主,杀生害命是要下地狱的。”
和尚眉眼低垂,一半脸白皙干净,慈悲的如同菩萨,一半脸却恐怖的红色纹路缠绕,如同罗刹。
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和尚,正要捡起掉在地上的刀,见到这和尚的面容却齐齐后退了一步。
“你是谁!”黑袍人厉声喝道。
“白衣神僧!”那边妇人已经抬起了头,见到苏载言她又惊又喜,“你是白衣神僧渡尘法师!”
苏载言淡淡一笑,“贫僧不是什么神僧,只是个小寺庙中的和尚罢了。”
说罢,他有转脸看向黑袍人,“在贫僧的山寺脚下行滥杀之事,诸位,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听到白衣神僧四个字时,黑袍人也反应了过来。
渡尘之名,他也听过,但他从不下山,所以他们也没什么顾忌。
可今日,怎么就下山了?
但他看了一眼妇人怀中的婴儿后,并不准备退让,冷哼一声:“往生教的事,法师也要管吗?”
“不管什么事,贫僧碰到了就要管。”
“那就要看法师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说话间,他从后腰抽出一把短刀,在话音刚落时就已经朝着苏载言冲了过来。
“法师小心!”妇人喊道。
然而,苏载言却没有动,双手合十地站在原地,目光淡然地看着冲过来的黑袍人。
短刀的刀尖就要刺进苏载言的咽喉,黑袍人的眸中浮现出即将得逞的笑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响起,他抬头一看,不禁面色大骇。
苏载言身后金光大放,一尊闭着眼睛的护法天尊的虚影浮现在苏载言的身后,手中的降魔杵落下,正好挡住了他的短刀。
“施主,此时放下屠刀还犹未晚。”
护法天尊陡然睁开眼睛,怒目而视地瞪着黑袍人,他脸上的面具崩碎,露出了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黑袍人只觉浑身战栗,一股恐惧感袭上心头。他身形快速向后退,“撤!”
所有的黑袍人都纷纷后撤,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之内。
妇人见往生教徒离开,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卫熠慢悠悠地从苏载言的身后走出来,一边走一边赞道:“法师好本事。”
苏载言回道:“一般一般。”
他收回功德金光,护法天尊的虚影瞬间消散,化作一缕金光没入苏载言的眉心。
妇人从地上站起来,抱着婴儿快步走到苏载言的面前跪下,语无伦次地叩谢,“多谢法师!要不是法师我们母女今日就活不成了,多谢法师!”
苏载言把她扶起来,温声道:“不必如此,你且起来。”
妇人被他扶起来,眼睛却红了。
苏载言干脆将她扶到一边的石头边上坐下,等她彻底缓过神来才问:“听那黑袍人的话,你的丈夫也是往生教的人?”
妇人点头,“正是,我的丈夫是往生教的教徒,前几日,他因失误看丢了两个少年而受罚,现在连孩子都不放过。”
苏载言不解地问道:“他们要这婴儿做什么?”
苏载言救了妇人,妇人自然是知无不言。
“我也是听我丈夫说的,他告诉我,教内有用婴儿的血炼制法器的做法,尤其是新生婴儿的血最好。”
虽然苏载言早已知道往生教不是什么好的教派,但亲耳听到后他的眉头还是越皱越紧。
他并没有去怪妇人的丈夫为什么要加入往生教,对于很多普通人来说,他们没有选择。
当一个教派盘踞一方时,那一方的人基本都会成为信徒,尤其是平民百姓,不入教的话生活将再不会安定,他们总有办法扰得他们不得安宁。
最后,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加入教派,要么,搬家离开。但就算搬家了,谁知道会不会到了一个新的教派的地盘,如果那个教派的行事风格更加残酷,那他们还有什么好活?
在看书的时候,对于这些教派苏载言就是深恶痛绝的。
但偏偏本书的攻,余之年的官配,其中的身份之一就是这全天下最大教派后土教的教主。
他们信奉的并非像往生教杜撰出来的神明,而是后土娘娘。
苏载言想,如果这个世界真有后土娘娘,估计会自己亲手把自己的神庙给推了。
将思绪拉回来,苏载言继续问道:“你可知道那两个少年长得什么模样?”
他刚算到余之年应该快到大余了,这边往生教就出了这样的事,苏载言不认为这是巧合。
妇人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具体长得什么样,只知道他们是一对兄弟,我丈夫倒是知道,但他出去找人了,要把他们抓回来,戴罪立功。”
说到这里,妇人的眼神黯淡。
他丈夫奔走找人,就是想着他只要把人找回来,往生教就不会再找他们一家的麻烦,但谁能想到,丈夫才走没多久,往生教的人就来了。
现在,她也不敢回家了,但又无处可去。她看向苏载言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再次跪下,“还请法师指一条明路,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苏载言只好再次将她扶起,打量着她怀中的婴儿。
“这孩子,应该并非你亲生。”
“正是,我和丈夫多年无子,一直都想要一个孩子,这孩子是我丈夫无意中在街上捡到的。丈夫看她快冻死了,心中不忍,将孩子抱了回来,我们就当做是自己的亲女儿来养。”
“若是信贫僧,你就抱着孩子向东走,一直到你走不动了为止。”
“好好好!”妇人连声应道。
她自然没有不信的道理,根本没有怀疑,也没有多问,抱着孩子谢过苏载言,就向东走。
一直在一旁围观了全程的卫熠,这时才上前,“慈悲为怀的小法师,现在可以和我走了吗?”
“殿下要带贫僧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
苏载言也没有再多问,跟着卫熠出了树林,又穿过一片竹林,停在了一座小园的门口。卫熠先翻身下马,正要抬手去接苏载言,苏载言就自己下来了。
双脚落地后,苏载言双手合十道:“贫僧自己可以,多谢殿下。”
虽然他爬下来的姿势不太雅就是了。
卫熠只是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
琴童和剑童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见到他们过来,剑童立即上前将马牵走。
“公子,你们可来了!”
琴童准备了两个手炉,递给卫熠和苏载言。
虽然苏载言并不怕冷,但还是接了过来。他抬头看向小园门的上方,赫然有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梅园。
名字是极雅致的,只可惜这字过于锋芒毕露了些,隐隐似还有刀兵之气,将这份雅致冲淡了几分。
好像知道苏载言在想什么,卫熠也抬头看向那梅园二字。
“我朝中有个大臣,明明是个将军,却也喜欢附庸风雅,他在这我园内逛了一圈后,非要留下这两个字后才肯离开。”
苏载言点点头,这字确实有武将的风格。
卫熠将苏载言引进梅园,园中梅树错落有致,枝干纵横交错。只可惜现在已经是早春,梅花已经落了。
不过即便如此,这梅园的景致也是极好的,一看设计这小园之人就很懂园林设计之道。
苏载言正看得兴起,一只黏黏糊糊的小猫从梅树下钻出,迈着轻快的步伐蹭到卫熠脚边,亲昵地用脑袋蹭着他的腿。
“这就是殿下的养的那只猫?”
“正是。”
卫熠正要弯腰把猫抱起来,但苏载言说话时这只猫忽然抬起脑袋看向苏载言,还没等卫熠将它抱住,它就踩着卫熠的手臂窜了出来,一个飞扑,精准地扑向苏载言怀里。
“松糕!”
卫熠怕它的爪子抓破苏载言的僧袍,甚至是皮肤,抬手一捞,又把猫给捞了回来。
小猫不满地喵喵叫着,对着卫熠张牙舞爪,卫熠笑眯眯地拽了拽它的耳朵。“什么时候连你也能跟我抢人了?”
说着,他就把小猫递给一边的琴童,“把它给我带走。”
琴童接过小猫,心里直摇头:他们家公子都开始跟一只猫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