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煦宁睁眼，盯着熟悉的天花板，拼命回想，已经想不起来喝醉后的一切。
只记得记忆中的香味一直萦绕在周围，便稳稳放下了戒心。
摸索着找到手机，她眯了眯眼睛，一条条信息塞满聊天框。
她点开最上面那一条，是几乎没聊过天的一位男同学。
【小乔，可以把周之逾的名片推给我吗？】
在自己没意识到的地方，乔煦宁拧眉，下意识便想回复不行。
【你想做什么？】
对方大概就等着她的消息，立刻回了过来。
【我想追她。】
张博，她想起来了，就是昨晚那个敬个酒都害羞得不行的人。
他竟然真的要追周之逾。
刚才那股不想帮忙的心到达顶点，乔煦宁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拨弄两下手机，找了个借口。
【那我要问下她本人的意见。】
偏偏对方还要追上一句，【麻烦了，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乔煦宁随手把手机扔在被子上，趿拉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
在浴室耗费不少时间，乔煦宁给自己煮了碗馄饨慢悠悠吃着。然后开始收拾，从厨房到客厅，再到卧室。
家里焕然一新，已经到了再没有东西需要收拾的程度。
她扔了抱枕，终究还是起身，一脸不情愿的走到周之逾家门口。她有多不想帮这个忙，已经全写在脸上。
周之逾开门后，先上下打量她，关心：“好点儿了吗？”
“我没事。昨晚，我喝醉了是不是很难搞？”
“不会，很听话。”
昨晚，程圆圆和周瑶柯合力把人扛到床上安顿好，临走了乔煦宁忽然坐起来，非要看一眼周之逾才肯让她们走。
在两人惊讶的目光中，周之逾靠过去，让她安心：“我安全到家了，你也早点休息，好吗？”
再三确认后，乔煦宁才重新躺下。
她是言出必行的人，对自己的承诺有种近乎执拗的坚持。
没有人知道，乔煦宁的这份执拗只在周之逾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那...我有没有闹笑话？”
见周之逾沉默着认真思考，乔煦宁眉毛耷拉下来：“我肯定闹笑话了。”
“怎么会，没有。不信你问圆圆还有小瑶。”
“真的？”
周之逾认真：“真的，我不会骗你。”
乔煦宁松了口气，该聊的该问的都说完了，接下来就该轮到正事儿了。
她犹豫着，打心底里还是不太愿意。
周之逾一眼看出她还有话要说，又有些为难的样子，偏了偏身体邀请：“要进来坐坐吗？”
那张小沙发被摆在客厅，看到它，乔煦宁心情恢复不少，自然走过去坐下。
一想到，这是专属于她的小沙发，心底的不安和焦虑都被轻柔抚平。
她盯着周之逾，以一种玩笑话的口吻说出来意：“你校花的魅力不减，我们班有男生想加你微信。”
至于做什么，不言而喻。
“就是昨晚第二个来找你喝酒，被你看了一眼就脸红的那个。”
她清楚地感受到，周之逾因为她的话，有些不太高兴。
“所以，你是来替他要微信的。”
她淡淡扫过来一眼，不是生气也没有不满，竟有一丝委屈。
乔煦宁登时觉得心口被她攥紧，忙不迭解释：“不是，我没有给他，我是想先征得你的同意。”
她给足了尊重和解释，周之逾却没有被安慰到半分。
她所渴求的却又不该得到的，是乔煦宁的在意。
“抱歉，请帮我拒绝。”周之逾第一次这样情绪外露，眉梢都透着冷意。
听到想要的回答，乔煦宁长舒一口气，忙点头。
却忽略了周之逾的反常。
“好，我一定回绝他。那我先回去了，昨晚谢谢你。”
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可回去后，仍有些郁郁。
周之逾是不是不太高兴？乔煦宁没由来的也跟着心情低落起来，她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连问都不该问出口的。
原本她就不想帮这个忙的不是吗？这会儿白白让周之逾误会了她。
乔煦宁思考了半天，在床上来回滚动，最后窝进被子里哀嚎一声。
-
即使拒绝了，但张博竟直接找上门来，乔煦宁打开门看到他的瞬间，后背升起冷意。
不是因为男同学太直接，而是想到周之逾昨天的态度。
她看了眼对面的门，就怕周之逾这会儿突然开门出来。
“你来干什么？你从谁那拿到我的地址？”
男同学吓了一跳，他跟乔煦宁同窗三年，没见过她这样咄咄逼人的样子。
“我，我问程圆圆，她告诉我的。”他抬起手里拎着的东西，“我想拜托你送给周之逾，可以吗？”
“当然不行。”乔煦宁严词拒绝，语气坚决。
“我知道我有些突兀，但是我只是想让你帮忙转交，我不会骚扰她的。”
“那也不行。”
“为什么？”
僵持间，对面的门打开，乔煦宁立刻警铃大作。她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张博立刻转身跑过去。
“周之逾。”他回头看了眼乔煦宁，似在埋怨她连这么近也不愿意帮忙。他转身递上礼物：“你还记得我吗？同学会上我们见过的。”
见周之逾不接，他脸又红起来，解释道：“不加微信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先认识一下吗？我不会频繁给你发消息的，我只是...”
张博还在结结巴巴，越过他，周之逾的目光遥遥望过来，这一眼，彻底把乔煦宁定在原地。
她该怎么形容她的眼神。
像忽然下雪的六月，一仰头，却是带着潮湿的冰冷。
其中一朵，不偏不倚正落在乔煦宁心头。她无暇顾及雪花的美丽，只感到一阵战栗，颤了颤手指想过去把张博赶走。
周之逾拒了礼物，态度却温和：“来者是客，但我刚好要出门。谢谢你的礼物，不介意的话我们现在加个联系方式。”
张博大喜过望，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填好备注，还过去帮忙摁了电梯。
体贴道：“不介意的话，一起下去吧？”
周之逾也点头允了，全程都表现得非常好说话。只是那目光，再没有落在乔煦宁身上。
直到电梯门关上，乔煦宁才握着手机有些委屈地自辩：“又不是我带他来的。”
周之逾那一眼，分明就是责怪。
乔煦宁为自己被冤枉而感到委屈，她急需一个地方发泄，立刻拨了电话给程圆圆。
开口便骂：“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地址告诉别人？”
“啊？他说找你有事我才给的。”
“你知不知道他是为了追周之逾！”
“他上门骚扰我偶像了？”
“应该，不算吧。”
程圆圆不解：“那你这么大火气。”
“我...”乔煦宁觉得自己有口难辩。
“你说呀，肯定发生了什么。你不告诉我，我会内疚的。”
乔煦宁叹了口气，把前因后果串在一起解释了一遍。
程圆圆这才明白，“但是就算这样，你至于这么生气吗？你刚一开口都吓我一跳。”
乔煦宁忽然顿住，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起伏太大，找了个借口把电话挂了。
此后的时间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只是再抬头外头天都陷入昏黄。
走到阳台，她趴着拉长脖子，对面一片黑暗，显然还没回家。
乔煦宁打开电视，按了静音，眼睛和耳朵都落在门口。
她在等周之逾。
这一等，就从傍晚等到了深夜。
小区静悄悄一片，几乎是听到电梯门开的瞬间，乔煦宁就冲到了门口打开来。
目光对上，周之逾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下午的情绪早已消散，她温和地点点头。
乔煦宁走到她面前，准备了一下午的腹稿不翼而飞，此刻脑海一片空白，只剩眼前周之逾平静的目光。
她忽然有些委屈，委屈自己被误会，委屈自己等了她这么久。
委屈她又是这副毫不在意的平淡模样。
开口，不自觉带了点儿娇意：“是圆圆告诉他地址他才来的，不是我邀请的。我昨天已经回绝了他。”
乔煦宁盯着周之逾的眼睛，如愿看到歉意浮现，还有一丝因她刻意解释的惊讶。
“抱歉，是我误会了你。”聪敏如周之逾，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情绪被乔煦宁看穿。
仅仅如此，乔煦宁觉得还不够。
她想开口诉说，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一整天？甚至，想让周之逾开口哄哄她。
可下一秒她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
其实她和那位男同学没什么区别，她们都属于，没有资格在周之逾面前放任情感的人。
乔煦宁垂眸，想掩饰此刻内心的挣扎，却见周之逾忽然握住她的手。
“你不开心了是吗？”分明，是哄人的语气。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吗？
防线彻底崩塌，乔煦宁瘪瘪嘴，就差把“你接着哄我”这几个字刻在脸上。
“别生气了，是我的错。嗯？”
前面说了什么乔煦宁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被周之逾上扬的尾音勾住心脏一角，重重跳了一下。
慌乱避开视线，乔煦宁语无伦次道：“我...没关系，我没生气。那个，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就走，飞快关上门后背抵了上去，明知周之逾已经看不见了也不敢回头。直到听见对面也传来门关上的声音，她才松了口气。
小区又恢复一片静谧，她在过分安静的家里，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鼓槌落下的速度不断加快，擂鼓人却毫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