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提姆对这个世界最早的记忆来自于塔姆。

在他们刚学会走路的时候，或者说，在塔姆学着走路的时候。

那时他已经可以做到稳当地站立，甚至可以脱离外力顺利走出几十米。

但塔姆不行，她最多只能借物摇摇晃晃地站起。

那天他们一家在院子里，他和珍妮站在一块儿，杰克抱着塔姆站在另一边。

杰克蹲在地上用手半拢着塔姆，珍妮在另一边张开双臂准备接住她。

塔姆一步一步地走过来，途中杰克偷偷放开了支撑着她的手，于是她只能凭借惯性歪歪扭扭地向前冲。

中途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她没有扑向珍妮，反倒是向他这边冲过来。

于是他们倒在草坪上。

他记得有点疼。背后砸在草地上，虽然草坪软和，但他毕竟还是个稚嫩的孩子。胸前被塔姆砸的也有点痛，塔姆压在他身上。

其实很多记忆都很模糊，他唯一记住的是那天塔姆柔软的头发扫在他脸上，他看见塔姆的蓝色眼睛。

他们长的很像，尤其是小时候。他们有着如出一辙的蓝色眼睛和黑色的头发。只是塔姆的头发带着卷，像礼物盒上刻意做出造型的亮色丝带。

所以那天他只是看着塔姆，哪怕他身体有些难受。他只是看着，努力记住了塔姆头发扫过他的脸时痒痒的触感，记住了塔姆被吓到睁大的蓝色的眼瞳，记住了映在塔姆眼睛里、小小的他自己。

这段记忆真实吗？

他不知道。

孩童的记忆总是光怪陆离。他记忆中的那个庭院有一眼望不到顶的树，有巨人一样的父母，他和塔姆像两个闯进异世界的迷你小孩，在里面横冲直撞。

或许他只是记得塔姆压住他时的样子，于是大脑缝缝补补，层层加工，将记忆变成了现在的模样。甚至，可能连塔姆压住他的记忆也是被加工臆想出来的。

他无法分辨真假，但这确实是他对这个世界现在所能记住的、最早的一段记忆。

黑色的、卷曲的、柔软的头发，和蓝色的像冰封湖面的眼睛，是他人生记忆的开端。

二、

某天提姆在整理德雷克庄园杂物时翻出了一个录像带。

他知道这个录像带里有很多他和塔姆幼时的影像。

杰克曾无数次在他和塔姆面前打开，向他们介绍里面一帧一帧图像的出处。包括但不限于提姆第一次翻身，塔姆第一次坐起。

但提姆印象最深刻的是塔姆第一次完整的说出某个单词的时候。

据杰克所说，在说话这件事上，塔姆一直表现地很奇怪。

她会叫，偶尔会哭，但不像其他的小孩，她从来没有发出过类似“mom”或“dad”的音节。

珍妮和杰克曾经为此感到担忧，但在和医生百般确认后还是放下了心，于是他们只是等，等塔姆开口说话的那一天。

录像里珍妮和杰克都百般诱哄，企图让塔姆开口。

可塔姆只是“咿咿啊啊”地叫，并不能体谅这对用心良苦的父母。

塔姆叫的有些吃力，脸涨的通红。

提姆在她对面看着，依着父母的样子去喊她。

“塔米……”

他知道她是“塔米”，于是也是这样叫的。

他或许还不懂“妹妹”的概念，只知道这个孩子是他每天第一眼和最后一眼都能看到的人，知道她是和他一直在一起的同伴，知道她是“塔米”。

然后原本乱叫着的塔姆喊出了第一声音节。

“Tim……”

含糊不清又小声，其实只有把录像的声音拉到最大才能听清。

与其说她完整地喊出了他的名字，倒不如说，她只是喊了第一个音节，“Ti”被她嘟囔出，后面的“m”消失在稚嫩的唇齿间。

珍妮和杰克很高兴，对塔姆又亲又抱。于是他也学着父母的样子，上前紧紧地贴在她身旁。

录像老旧，并不能看的很清晰，他的记忆里也没有这件事的存在——那时他们还太小。

关掉录像，随之而来的是布鲁斯发来的消息。

马上要到夜巡时间，最近黑面具有一些不正常的动向。

“韦恩塔附近监控到了黑面具的人，红罗宾，今晚你负责那边。”

“收到。”

他收好录像，放到专门收纳旧物的盒子里，穿好制服后悄然离开。

今夜并不安稳，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