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回来找个手机还能撞见这事，周淼在门外犹豫着。

屋内的对话内容令人愈发烦躁，同期之间难免会有摩擦，贸然闯进去可能会给林旭添麻烦。

随着矛盾升级，周淼心中冒出一股无名火——门开了。

“这就是你身为偶像的素养?现在、立刻、马上！向林旭道歉。”

这话说得十分坚决，尤其先前那句“多的是选择”深深刺痛了齐舒。

好像自己就是那块臭不可闻的狗皮膏药，非得靠炒作和捆绑才配和林旭并列。

明明一开始都说，林旭根本不配出现在舞台上，和别人炒CP更是歹毒的妄想。

什么时候有了改变?

“这是我们公司的内部问题。”发难人是周淼，矮了几辈的齐舒只能干巴巴地吐出这么一句话。

究竟搭错哪根筋，非要多管闲事?

“我们”二字被着重强调，周淼很不是滋味地望着地面，实则偷偷用余光扫了林旭很多次。

演出结束已经有一段时间，服帖的妆效牢牢地扒在林旭脸上，细小的亮粉在眼皮上轻轻跃动，没来得及恢复的下眼眶残存着一抹红……

好看，真的很好看。

周淼见过很多俊男靓女，可那些帅气和漂亮就像一个个符号，很直观。

太直观了，多一分急切或少一分自洽都会显得不和谐。

明星本就是一种“符号”，一种满足需求的情绪产品，他们必须接受批判。

也必须在寻求认同的路上——抛弃寻求认同。

反复揉捻的美经得起考究，但林旭身上有一种浓浓的割裂感。

这种矛盾将将平衡在中间，多一寸嫌浓，少一分寡淡。

繁复的修饰扔到这人身上都是无用功，反正最后都会变成简单的一个字：美。

平心而论，这是周淼这辈子第一次遇到如此合心意的人。

就像网友说的那样，抛不开外表更抛不开实力，至于人品，他觉得很好就是很好。

“你少拿晶秀压人，如果没记错的话，林旭的合约也快到期了吧?”

齐舒警觉地打量对方，挖得这么细致想干什么?

周淼轻轻带过林旭的肩膀：

“我会派人去走流程，合约到期以后，他会成为我旗下的主推艺人。”

“这件事我早就跟林旭提过。”

“所以——不管是什么，他一直都有更好的选择。”

只不过林旭没答应就是了。

但周淼不会放过心仪的好苗子，此次公演过后他更加坚定这一点。

齐舒怒极反笑，他故作轻佻地扫着林旭：“可真有两下子，怪不得三番五次拒绝我，原来是另有人选！”

林旭每次想开口都会被打断，好不容易找到间隙，刚想解释情况不是这样的，却突然想到齐舒独断的性格……

反正说什么对方都不会信，还不如省点精力，来回自证确实很麻烦。

就像无缘无故被人骂没素质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没素质。

“嗯，我另有人选。”

周淼惊愕地瞪大双眼，全身犹如过电一般，甚至发尖都愉悦得微微翘起。

这一瞬间，他什么都听不清，眼里只有林旭开开合合的唇。

很久很久以后，周淼才从网上学到一个精准形容自己的词：低攻低防。

他并非感情白痴，从初中开始，收到的情书可以装订成诗集。

一路走来，身边从不缺示好的人，但那些带有目的性的喜欢就像方便面调料，呛人又没营养。

方便面吃多了不会彻底讨厌面食，反而格外想念没有添加剂的那一口面汤。

周淼在语序库里中译中一下就是：

所有流程都幻想完了

想和林旭谈一场恋爱

而且——

对方刚好也想和他谈恋爱?

……

假的又如何！

炒CP和炒菜一样。

炒着炒着?

不就熟了——“我就是他的选择。”

肩头传来压力，周淼的下巴搭在自己身上，林旭不敢转头，一不小心凑出什么暧昧的氛围就不太好了。

“为什么？”齐舒终于收起那副嘴脸，却用一种粘稠和怨气满满的表情盯着二人。

林旭试图结束这场无意义的谈话，反正迟早要退圈。

他真的想不通，这个外传都有上百章的世界里，齐舒尚且算半个痴情男配。

可自己连配角的身份都够不到，只起到一个开头润笔的作用。

选秀于主角而言只是开始，他们还有跨圈、综艺、秘密恋爱、奖项大赏、结婚、误会、离婚、追妻火葬场、离婚综艺、复合综艺、晚年金婚、子孙后代番外等等等等！

这些人为什么要问自己“为什么“?

还总是把他卷入这些奇怪的问题中?

“大家都是合作关系而已，至于公司那边我不会续约……”会直接退圈。

“你要签他的工作室！?”

齐舒气得不行，这只翅膀硬了就想飞的白眼狼。

脑袋兀地悬空，周淼随着林旭一同往外走，身后的怨气被门板阻隔住。

发梢继续愉悦地晃动：“我明天就让人把合约送过来，其它的事情你不用担心，都会解决好的。”

林旭脚步一顿：“谢谢您帮我解围，但是我后续没有计划签约。”

“没关系，你再考虑一下！”

周淼有些上头，对方又乖又有实力，被白白浪费那么多年肯定很委屈吧。

一想到齐舒用那些难听的话往人身上砸，心底更不是滋味。

“听你们说到炒CP？”

“我的热度应该更高一点吧!”

“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

生怕被拒绝的周淼溜出一连串话，他不想纠结这份感情因何而起。

灵魂相吸这种词汇太抽象，或许自己就是“爱着了”！

林旭想了想剧情点，现在确实需要一个CP搭子，但周淼?

“谢谢您，可我不想给人添麻烦。”

周淼脑补了一连串大戏，对林旭更是怜爱，他暗自盘算着后续事宜……

不仅要主动帮忙增加热度，还得把人签过来，顺便配备专业的团队，再把最好的资源送上。

不能让林旭的才华被埋没。

＊

分组对抗又刷下一批人，20位练习生即将迎来出道赛。

大多数人都明白自己只是陪跑，但节目组为了“顺应民意”还是会放出几个位置。

各家都铆足了劲，有关系的走关系，没背景的卷自己。

不管怎么样，就算是“期间限定团”也比凉在出道前夜好。

能走到这里的不是人气选手就是被暗保的，介于二者之间不上不下的人则是祈祷竞争对手退赛。

江临夏就是迟迟得不到准信的一员。

他每天都会偷偷拿出备用机，只为看一眼选手的实时排名。

单靠公司和粉圈发力显然是不够的，总有人比他更耀眼，也总有人比他更有背景：

11名：江临夏

10名：齐舒

9名：林旭

出道位只有9个

趁着扫楼的间隙，他偷偷把装了手机的物料塞给“粉丝”。

节目组打着真心的旗号，却把两个出道位卖给晶秀本身就不公平。

齐舒人气有所下跌，晶秀应该不会再保。想起林旭说的那句“因为我是皇族”，江临夏心下稍安。

化妆间椅子空隙很大，一不留神就会把东西吞掉，那天晚上不止周淼一个人折回去拿手机，江临夏也在门外站了很久。

那些话足够把齐舒拉下马。

林旭是受害者，人气又高，晶秀总不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很快，一则有关皇族和捆绑的帖子被顶到前排，众人本以为是假料，却被录音锤个彻底。

江临夏一边挂着招牌微笑一边神游，忽然，人群开始起哄，空气中弥漫着粉红泡泡。

原来是周淼把手伸到林旭脸边作比心状，二人还一起合拍了手势舞。

咔嚓——

节目组用拍立得记录下了美好一幕。

看着逐渐显像的照片，周淼心情大好，他伸手摩挲着相片，随后抬起手机拍了一张：“这张表情很好，由你保管。”

可惜松手的时机不对，拍立得不小心掉在地上。

林旭刚想弯腰去捡，照片却被一双鞋子踩住：“麻烦抬一下脚可以吗？”

场上一片死寂，除了cue流程的员工没有人出声。

前一秒还在直呼好嗑、般配的粉丝忽然变了脸色，或举着手机窃窃私语，或对着人群中心的选手们指指点点。

林旭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把相片抽出来，他刚刚直起身子，鞋子的主人却突然把签名照砸过来：“我们爱嗑CP，但不是傻子！演起来还没完了是吧？”

眼看情况不对，周淼快速呼叫安保，工作人员将练习生们团团围住，可怎么也挡不住愤怒的粉丝。

混乱中，心虚的江临夏连忙掏出手机。

#花蛇[爆]

#选秀皇族

#暗保资源咖

各种难听的词条冲上热搜，出乎意料地，众人的关注点不在言语霸凌者身上。

网上铺天盖地研究林旭和周淼究竟有没有一腿，他为了出圈究竟游走在几人之间。

齐舒反而成了美美隐身的那个人。

江临夏面色惨白，他明明说过去掉后半段，可为什么流传的都是完整版?

“别忘了当初是谁帮你签上的。”

“你能出头是拜谁所赐?”

“林旭就算不和你捆绑也多的是选择。“

简单几句话被别有用心的人拆分开就变了味道，网上掀起一片阴谋论。

线上难听话一句接着一句，线下更是混乱不堪，安保线快被冲散，周淼揽住快要挤变形的林旭往电梯走。

其余选手怨声载道，大好的露脸机会没了，还被迫终止行程。

这批人的粉丝也开始愤怒，为了近距离接触的名额，他们又花钱又出力……

人头攒动，鞋子在地面上踩来踩去，签名照和物料撒了一地。

拍立得被鞋底子搓来搓去，没干透的笔墨粘上灰尘，周淼&林旭的签名染花了正中间的两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