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不好了!”
“什么事?”林峥看着火急火燎的郑中,眉头渐渐皱起。
“战马脱缰了!”
此话一出,林峥等人一惊,赶忙跑出了营帐。
一行人赶过去的时候,大营后面的军马处已经乱成一团。
几匹战马挣脱缰绳,发疯般冲撞围栏,马身上隐约还有一支箭,箭尾似乎绑着什么东西。
几个士兵正在尝试重新驯服马匹,可马匹没有缰绳,双目赤红,铁蹄四溅,几人看来看去,根本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辎重营的一名校尉看到林峥,急匆匆跑来解释情况。
原来,辎重营的士兵刚整理好粮草,正准备休息的时候,忽然听到几声闷响,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那几匹战马便已经挣脱束缚,呼啸而来。
林峥抄起一根木头,飞身上前,不顾疾驰的骏马,轻轻从战马高昂的脖颈下穿过,又迅速跳上马背,两手握住横在马脖子上的木头,使劲一勒,那匹刚刚还在肆意奔跑的战马,硬生生的就被一根木头勒住了脚步。
林峥将马身上的箭拔出来,箭尾上绑着浸油的布条,她皱起了眉,赶忙让人想尽办法制止几匹乱跑的战马。
可此时,受惊的马群已经开始撞翻外面的火盆,带着火苗的箭簇随着马匹的飞奔点燃了草垛。
伽蓝城的夜风凛冽如刀,火舌顷刻吞噬了几块草料垛。
浓烟裹挟着焦糊味直冲云霄,士兵们显然没想到哪里来的火,只愣了一下,便叫喊着冲出营帐,提桶端盆扑向火海。
两名一马当先的士兵抬水时踉跄跌倒,水泼在已经有些烧红的铁甲上,“刺啦”一声腾起了白雾,又在冷风中消散的无影无踪,有人踩到散落的带火的箭镞,惨叫一声跌入火堆。
所幸疯跑的战马不多,林峥和周围将士们很快便将其制服,安抚妥当后,牵回了马棚。
此刻,火势也已然灭的差不多。
众人皆知,今天的意外,势必和北狄脱不了关系!
看着一片狼藉的辎重营和几堆已经烧成灰的草垛,林峥的怒气直线上升,她安置好受伤士兵,又加强了周围巡逻的人员,回到营中后便一言不发地继续看着布防图。
“将军,我们的粮草收到了不小的损失,是否推迟开战呢?”一旁的参军满脸愁容。
林峥没抬头,眼神直盯着布防图,她声音坚决,语气冰冷:
“传令下去,计划照旧,命辎重营迅速修整,明日一战,我要用北狄人的血来灭这场火!”
参军没有犹豫,便拱手领命传达,走出了主帅营帐。
是夜,林峥躺在床上,想着北狄人勇猛异常,心思却也狠辣卑劣,居然用这种疯马断粮草的计策。
如此看来,这一战,不会如她当初所想一般,太简单迅速,估摸着又是一段孤身难熬的日子。
林峥看着临走时江砚辞戴在自己脖子处的玉佩,叹了口气,她握着玉佩,阖目熟睡。
转眼次日凌晨,林峥就带着十几万兵马站在了伽蓝城的一片沙漠中,和北狄骑兵对望着。
格萨不知什么时候被放了回来,他看到一身戎装的林峥,便讥笑道:
“林将军,今天穿的战袍可是比那天朝堂之上威武很多,是因为没能嫁给我格萨,所以故意这样来吸引本王子的目光吗?”
“你放屁!”
低声痛骂一句,宋序就要赶上去把这个格萨暴打一顿,却被林峥一把拉住。
林峥看着格萨,眼里尽是不屑:
“早听说草原民族狂放高傲,但也懂道理,讲礼仪,看到你,还真是给了本将军不小的震撼。”
格萨却不在意林峥的讥讽,他眼神尖锐而恶毒:
“林将军这么了解本王子,既如此,若将军能主动投降,本王可以放过你,做我的一个小妾。”
“我记得我上次说过了,若再见到你,可就不是像我爹那样,只毁容那么简单了。”
林峥清丽的小脸此时却再没有女子的娇憨,而且满目狠戾,此时的她,显然已经对这个骄横跋扈的格萨起了杀心。
林峥正要飞身而上,余光却忽然瞥见了跟在格萨身后的一个人。
那个人眼神澄澈,目光一直在林峥身上,寸步不离,离得这么远,林峥却还是感受到了那种被人注视的炽热。
她略微感觉到了一点不适,仔细的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她轻轻一跳,霎时便从马上飞了出去。
宋序看着林峥冲了过去,冲着格萨破口大骂:
“格萨是吧,今天你宋大爷不把你打的满地找牙,我他娘的跟你姓!”
两军混战之间,林峥和宋序目标一致,朝着格萨赶来。
看着飞驰而来的两人,格萨后面的将士和另一个看起来像是个大将军的人想要迎战,结果却被自大的格萨拦住。
可是林峥和宋序又岂是普通人,两人一左一右,几息之间,便硬生生将格萨打得跪倒在地。
此时,气急败坏的格萨居然又使阴招,拿出了一根针,就准备往离他最近的宋序腿上悄悄扎去。
就在快要得逞的时候,林峥飞来一脚,踢到了格萨的手。
格萨的手瞬间向后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扭曲,随之滑落的,是那枚在太阳下闪闪发亮的银针。
宋序本身就是药王谷谷主的关门弟子,对药理毒理颇有研究,她拿起来看了看,闻了闻,果不其然,那枚针上被浸了剧毒。
宋序想到自己差点就遭到了这枚银针的迫害,打了个寒战。
林峥蹲下来,看着躺在地上的格萨,微微勾起了唇角,整个人散发出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你是不是觉得,这种劣质手段能让你转败为胜?”林峥拍了拍格萨那张油腻的脸,“或者觉得我是良善之辈,会放你一条生路?还是觉得运气自己足够好,好到老天会帮你挑出生天?”
格萨抓着自己受伤的手掌,躺在地上痛苦挣扎。
听到林峥的话,他便立刻想要站起身,踉踉跄跄的躲着激战的士兵往远处跑。
林峥起初只是看着他跌跌撞撞的跑着,忽然,她将手里的银针一掷,银针瞬间便没入了格萨的胸口。
格萨顿了一下,便如污泥一般瘫倒在地,没了呼吸。
首帅阵亡,北狄没了主心骨,便像一盘散沙般没了凝聚力,多数都像惊弓之鸟一样四处逃窜。
此战大捷!
与北狄的首战大获全胜,这给了景国众位将士莫大的鼓舞。
当夜,在林铮的应允下,将士们得到了短暂的休息。
篝火旁,将士们有说有笑,把酒言欢,透红的火光夹杂着开怀的笑声,直冲云上,感染着军营中的每一个人。
林铮坐在瞭望台上,看着底下的众将士,宋序的大嗓门时不时的传到耳边。林铮嘴角勾起,她饮了一杯酒,又想到了江砚辞,如果他见此情形,不知会作何表情。
寒风裹挟着纷纷点点的雪花席卷至远处,朦朦胧胧的山峰隐藏在这雪夜中,灰白的地面上,有一个小点缓慢移动,在这白茫茫一片中,极为刺眼。
看那人的行动方向,似是朝着本军营走来。
林铮放下酒盅,提起心眼,站起身向远处看。
来人被风顶着,走得很慢,但步伐却似乎很坚定,不一会儿功夫,已然走到了离军营不远的地方。
林铮飞身而下,碧月剑直指来人的脖颈。
“再往前走,仔细丢了小命。”
“是林将军?”来人声音有点沙哑,但眼神澄澈,直视着林铮。
“你是谁?”林铮皱眉。
那人低着头,以中原人的方式拱了拱手:“在下阿古,前些日子,我派人来寻过林将军。”
是他?
林铮警惕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他一副北狄人的装扮,虽穿着考究,却实在不能与格撒满身华贵相提并论。
“你来此......”林铮目光如银针一般,似要将来人看穿。
可男人却不惧林铮的目光,依然直视着她:
“我来此,与林将军共商诛灭北狄之计划。”
林铮一愣:“你......你这样的装扮说出这话是否太过可笑?”
“我知道林将军不信,但能否容我讲完?”自称阿古的男人声音带着一丝的痛苦,“我从来都不自认北狄人,在我从小长大的记忆中,我娘都告诉我,我是蜀中唐门的后代。”
蜀中唐门?
这个名字林铮并不陌生,听雨楼中记载,蜀中唐门,江湖中的名门正派,擅长使毒,技艺高超,他们安定一隅,照拂着蜀中的老百姓。
男人从怀中拿出了一枚表面裂痕斑驳的玉环,侧面刻着“唐门”二字,他声音低哑,似是隐藏着极大地苦痛:
“林将军,你可认识此物?”
“唐门玉环?”林铮看了一眼,脱口而出。
听雨楼与唐门有些往来,林铮对此玉环也有些了解,唐门玉环有其独有的标识,是一般人极难伪造的。
林铮收回剑,将男人带到了避风的一边。
男人抖了抖身上的雪花,缓缓开口:
“我娘被囚禁在北狄王乌尔萨宫里的时候,手里总是攥着这枚玉佩给我哼唱采薇,那个时候我还太小,什么都不懂,她教我学汉字,告诉我以后出来往南走,走到能看见芙蓉花的地方去。”
林铮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唐门少主唐清韵资质过人,天资聪颖,却为人谦和,深得蜀中人所爱,可却在北上寻药材后失踪,难不成就是她?
“我娘叫唐清韵,乌尔萨为了逼迫我母亲研制‘鸩羽’,残害我爹,不顾我娘已孕之身用锁链穿透她的琵琶骨,废了我娘一身修为,我娘不愿屈服,他便将我娘囚禁在宫中,日日折磨,致使我未足月便已出生。”
“这些,都是我长大以后从我娘写下的日志中看到的。乌尔萨对外宣传我是他的儿子,可他却不知,我恨不能剥他的皮,抽他的骨!”
“我娘临死前的模样,我至今夜夜梦回,她说唐门的芙蓉花快落了,可这北狄的雪却永远下不完.....”
男人讲完,眼里的泪却再也抑制不住地往下淌,他小心翼翼地握着玉环,痛苦的哭声伴着呼啸的风声,让林铮的心也凉了半分。
林铮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男子的肩膀给予安慰。
男子将玉环重新包好,放进了怀中:
“他们都叫我唐昭,可我娘给我取得名字,叫唐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