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取周一朝海边飞奔时,真琴和遥正赶往家里。
藤冈春绯已被送到家,下车时开门的一瞬间大风灌进车中,几乎要将后座的两个孩子卷走。
真琴握紧了刚买的御守,瑟瑟发抖地拉住遥的衣角,越过遥的肩膀心惊胆颤地看向车窗外汹涌澎湃的大海。
“小遥……”他声音颤抖,被遥坚定地握住手:“真琴,没事的。”
“我们都会游泳,你忘了吗?”
真琴像是落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着遥的手不放。
“嗯!只要有小遥在,我就不害怕。”
但他依旧在战栗不止。
遥叹了口气,挡住真琴看向大海的视线。
“真琴,别看了。”
大滴的雨水却在此时骤然落下,劈里啪啦地打在车顶上,更是令人心惊。
“坐稳!”一直沉默的司机突然提醒了他们一句,整辆车如离弦的箭般飞了出去,远远望去如海燕般飞掠过海浪。
“!”
遥突然睁大双眼,一向波澜不惊的他也露出惊恐的表情。真琴顺着遥的视线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面直达天际如同铁幕一般的巨浪,正飞速朝他们涌来。
司机将油门踩得更狠,真琴听到发动机发出嗡嗡的声音,即便这样,也似乎来不及逃出巨浪的范围。
紧急关头下,司机却骤然踩下刹车,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汽车也跟着漂了出去,横在马路中间。真琴和遥虽然极力抓住前面的车椅,仍被这股巨大的力量甩到了车门上。
司机没有看后座一眼,他松开安全带,从怀里掏出一张古旧的纸。那纸上绘有奇异的符号,看上去和夏目有时候会无意间从口袋中拿出来的纸十分相似。
司机右手食指与中指夹住纸片,左手捏出一个奇怪的手势,喃喃低语两声,那纸片竟然泛起幽幽蓝光,照彻车的周围。
真琴这才发现车竟然已被一群黑影包围。有两位身着和服的女子正在车旁以长刀和黑发驱逐着黑影,给车辆清出一块空地。其中一位无意间转过脸来,竟戴着一个古怪的面具,唬了真琴一跳。
司机打开车窗,抛出那张泛着蓝光的纸。那张纸在风中迅速化为灰烬,将黑影驱得更远了些。司机立刻发动油门,那些黑影却又远远围住车,如海水般无穷无尽。
两名女子始终护在车前,不令一丝黑影钻入车中。
这般魔幻的场景下,真琴反而不再像之前那么害怕。他提起心神看着正在与黑影搏斗的两位女子,暗暗为她们加油。
海水已然漫上海岸,眼看就要扑来。巨浪离得更近,真琴看到水幕后隐隐有一个巨大的黑影随着海水袭来。他将遥的手握得更紧,感觉遥的手心也微微出了汗。
司机只是不管不顾地重重踩下油门。
这时却从远处传来一声琴音。琴音虽然微弱,却霎时将周围和巨浪后的黑影全部定住。没有了外力的推波助澜,巨浪也霎时弱了下来,越过海滩涌到路面上时已然势弱。
司机此时抓住机会,借着两位女子开出的路冲出黑影的包围。外面虽然依旧风雨交加,但全然不是方才那般骇人的景象。
不必司机说,真琴和遥也明白过来,自己安全了。
真琴微微松开小遥的手,不自觉地探头向后看去。后方此时被一层黑雾所笼罩,隔着雾气真琴看不太清楚,只隐隐看到海面上一个人凭空而坐,幽幽的琴声自雾中源源不断地传来。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后座两个小孩一眼,打开了车上的一个开关。一股暗香扑面而来,真琴和遥在这股令人舒适的香气中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们已身在家中,忘了之前在海边发生的一切,只记得回来路上风雨飘摇,一向平静的大海分外可怖。
名取周一气喘吁吁赶到海边。此时大雨已停,但海上依旧波浪滔天,疾风猎猎。
海面上悬浮着一只外表似鱼的巨大妖怪。妖怪为悠的琴声所困,巨大的鱼尾急促地摆动着,试图挣断束缚。
悠依旧拨弄着琴弦,手却越来越慢,显然已力量已快耗尽。柊和瓜姬无法下海,只能在岸上清理那些黑色的雾妖,看到名取周一过来,她们眼睛一亮:“主人!”
名取周一撑着膝盖急速喘息,略略顺气后朝她们微微颔首,示意她们前来护法。
“辛苦了,瓜姬,柊。之后让我来吧。”
他从口袋中掏出纸人抛向半空,垂目双手合十默念咒语:“连接白色的沉睡之物,回应吾之召唤。”
“此物即为纸,亦非纸,此时此刻,肃穆但非沉默,在真名召唤下,前去束缚!”
他猛然抬眼,厉声喝道:“封!”
白色的纸人在空中应声散开,如飞鸟般冲散了身边的黑影,随后自空中越过海浪,紧紧缠上那个巨大妖怪,强硬地将它拖到岸上来。那妖怪离开水之后实力大减,瘫在岸上一动不动。
悠这才停手,将琴背到身后,踏浪行至名取周一身前,深深行礼:“多谢名取阁下出手相助。”
“您客气了,我才是要感谢悠先生出手,不然一定有人受伤。”名取周一急忙还礼。
悠微微一笑:“这也算小生的职责。”
“西方仍有妖邪未除,还请名取先生帮忙收拾残局。小生需即刻赶往海中引导一艘渔船返航。”
“悠先生请放心。”
悠得到承诺后点点头,瞬间消失不见。名取周一展眉看向西方,有些发愁。
自己的体力怕是不足以跑过去了,但走过去又怕来不及。还有这只妖怪……
一辆车却在此时自身后疾驰而来,稳稳停在名取周一身前。一位中年男子踏出车门,正是之前送七濑遥和橘真琴回家的司机。
他看向已经平静下来的海面,惊叹不已:“竟然已经解决了。名取先生果真如传言所说般天资非凡。”
柊拔刀护在名取周一身前,却被名取周一拦下。
他蹙眉看着男人:“你究竟是谁?”
“名取先生不必紧张。”中年人在名取周一的注视下微微颔首。“在下隶属的场一族,名为松本。”
“的场一族的……”名取周一略略放下心来,“山上究竟怎么回事?”
“事关的场一族秘密,请恕在下无法告知。”松本彬彬有礼,却守口如瓶,一句多余的话也问不到。
什么秘密,名取周一冷笑。那还是自己告诉的场静司的,现在反倒成的场一族的秘密了?
“我知道山上涉及你们的场一族与反的场派的争斗,我也无意牵扯其中。”名取周一冷冷道。
“我只想知道,那个东西真的出来了吗?你们能对付的了吗?”
“原来名取先生算知情人。”松本有些惊讶地打量了一眼名取周一。“请放心,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计划?”
“这个……请恕在下无可奉告。”
“那从海中逃逸的妖怪呢?”
“自然也由的场家的人一并清理。”男人微微鞠了一躬,“所以名取先生不必再忧心。”
名取周一蹙眉,松本却转头看向海岸上的妖怪。
“说起来,名取先生打算怎么处理这只妖怪呢?”
不等名取周一回答,他便自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罐子。
“不如由在下代劳吧。”
“等一下!”虽然名取周一也确实拿那尾妖兽无奈,但男人未经他允许便擅自出手也令他格外不爽。
“怎么,难道名取先生还有更好的处理方法吗?”松本似笑非笑地看向名取周一。
名取周一极速地思考着,他的骄傲不允许他现在屈服于松本提出的解决方法。情急之下,名取周一想起自己刚从依岛先生那里学来的净化咒。
虽然不知道是否适用于这只妖怪……
他深吸一口气,在松本的注视下走上前。他在妖怪周围凭着记忆画出一道阵法,摸出一个纸人夹在手间低声念咒。
“等等!”松本突然喝止了名取周一。
名取周一下意识停手,但咒语已基本完成,纸人在名取周一掌间发出亮光,照到妖怪身上。那妖怪身形迅速缩小,化成一尾小鱼。
不等名取周一吩咐,瓜姬便用长发将这尾鱼抛回了海中。
“哼,名取先生还真是善良。”松本嘲讽地笑了一下,不再是之前从容有礼的模样。
“请上车吧,之后的事情均由的场家接手。”
名取周一和两位式神对视一眼,均有些疑惑。不知松本的怒气从何而来?
他们上车后,松本便准备直接将名取周一送回家。名取周一强烈要求到西边看一看,松本讽笑一声后也应下,载着名取周一沿海岸线往西走了一圈。
的场家的人果然已将附近的妖物清理干净。名取周一放下心来,接受了松本的提议直接回家,毕竟他也很担心夏目的安危。
他到公寓楼下朝松本微微颔首,感谢他将自己送回。松本却没有直接走开。
他注视着名取周一远去的背影,来自家主和七濑女士两种截然不同的嘱托交织在耳畔。
家主轻叩茶桌的脆响率先响起:“如若遇到名取周一,不需隐瞒的场家身份,他会帮你。他有什么需求,也可尽量满足。”
七濑女士则在步出暗室后悄悄告知他:“那位名取周一,还是不要全盘告知为好。他对于家主过于特殊,很有可能扰乱我们的计划。”
果然,松本嗤笑一声,还是七濑女士的话可信。那么那位年轻的家主大人的话又能信多少呢?
毕竟被家主严厉警告的海月姬也不过如此,不过是几个束缚法阵,加上山上神社的祝祷便能将她牢牢缚住,甚至不用那个灌有妖毒的式神。
他扯扯嘴角,冷笑着驾驶汽车离开。
今晚还要赶赴的场家,假装刚刚得知海月姬现身的事。也不知家主安排的这些招式能起到多少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