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场静司之后并没有更多的解释什么。
石川先生听闻几人要留宿一晚更是热情，甚至翻出了藏在老宅里的陈酿。夏目自不必说，的场静司也还是未成年，只得谢绝石川先生的好意。反倒是猫咪老师嗅了嗅认出是绝佳的好酒，顶不住诱惑出声，又吓了石川先生一跳。
“你喝得这么多，晚上怎么办呀！”夏目抱着醉醺醺的猫咪老师，很是发愁。
“怎么，没有小猫咪帮你，夏目君便慌了？”的场静司看着一脸纠结的夏目，似笑非笑。
“如果不相信自己结论的话，夏目君晚上还是和我待在一起吧。”
虽然夏目是有些慌，但他不愿意在这件事上服输：“才没有！静司哥哥你就看好吧，今天晚上肯定不会出事。”
的场静司看着夏目信誓旦旦地掩盖自己的慌张，含笑不语。
该说不愧是和那个人待了许久吗？这种口不对心的表情……之前也在周一身上见到过好多次。
夏目毕竟还是个孩子，不能苛责过多。
的场静司摇摇头，将夏目带回原来那间房屋。
“那么晚安，夏目君。”临别前，的场静司俯下身按住夏目的肩膀，在夏目耳畔低语。
“如果晚上听到声音，不要回应它。”
夏目犹疑地抬头看向的场静司，却正好望进那只沉沉的暗红色眼眸中。
“静司哥哥……？”
的场静司只是松开夏目走出房间，还贴心地为他合上门。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夏目琢磨着，回想自己最近看过的书籍，却听得猫咪老师哼哼唧唧地喊了一声夏目。
“老师！”夏目立刻把刚刚满脑子的疑惑抛到脑后：“你终于醒啦！”
“嗯？嗯……喂，名取小子，再给我拿一壶酒来！哦夏目，你也多吃点，这个馒头好吃。”
“什么啊……”夏目泄气，愤愤地捏了捏猫咪老师的耳朵。
“算了，先不说涂会不会回来，我有周一哥哥的护身符和纸人在呢！”
而且最近他也从的场静司给他的书里学到了不少知识。夏目努力回想着，拉开障子门，穿上木屐跑到庭院中，在门前的土地上歪歪扭扭地画下一道印象里是驱逐用的阵法。
画完后夏目退远几步打量。原本还有些得意的作品，现下再看却觉得处处都是纰漏，夏目不禁沮丧起来。
哥哥他们是怎么随手把阵法画的那么圆、那么规整的？这也是必须要练的手艺吗？
好在仔细检查后关键的几个点都没有问题。夏目安心了一些，把纸人压在枕下，闭上眼准备入睡。
许久之后，庭院中果然又回响起奇异的声音。
“鸣汪——”“鸣汪——”
夏目，夏目。为什么不回答？
夏目自浅眠中惊醒。原以为是噩梦，却听得那声音又幽幽地在屋外回响起来。
夏目，夏目。回答我，夏目。
没想到涂真的回来了！
想起的场静司的嘱咐，夏目屏息凝神，假装依旧在梦乡中，并不做声。
留下来，夏目。留下来，陪我。
夏目裹着毯子，即使在炎热的夏季，依旧不自觉地瑟瑟发抖起来。妖怪声音不断传进他耳中，夏目似乎又回到了之前没有人保护他的时光里。
他的手探入怀中，捏紧了名取周一给他的护身符。
涂的声音越来越近，突然在门前停住。
“鸣汪！”可恶的，除妖人！
夏目舒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学习还是有效果的。
就这样离去吧，他默默在心里祈祷着。
他不愿伤害这只未伤害到他的妖怪，但他也不想留下来。周一哥哥还在等他回家，遥、真琴和春绯还等着下次和他一起玩……这里不是他的归处。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夏目忍不住睁开眼，想要看看院子中的情景，映入眼帘的却是巨大的黑色墙壁，几乎要倾倒在他身上。
“涂？！”夏目惊呼出声。
听到夏目的声音，黑色的墙壁缓缓站直。
“鸣汪——”你，听到了。
为什么，不回应我。
“你是过于寂寞，想要人陪你吗？”夏目干脆坐起来，盘着腿坐在地上，就着透过和纸的朦胧月光注视着巨大的漆黑妖怪：“那你要不要和我走？我可以带你到一个地方，那里有很多朋友。”
巨大的妖怪缓缓摇头。
夏目，留下来，在这里。
夏目坚决又干脆的摇头：“这不可能，我和涂说过的，我有两个哥哥，我不可能离开他们的。”
那，就只能把你吃掉，让你留下来了。
“涂？！”
夏目不可置信地目睹着黑色的墙壁再次露出血盆大口，缓慢地俯下身来，就像他刚刚睁开眼时的情景。
夏目迅速自枕头下抽出纸人，毫不犹豫地掷出。白色的纸人迎风变大，将涂狠狠地困住。
夏……目，你要，杀掉我吗？
夏目咬紧牙摇头：“涂，我不想伤害你。我可以放你走，甚至带你走，但你不能留在这里，也不能再伤人。”
“鸣汪——”夏目。
被白色纸人紧紧缠覆的妖怪发出一声悲戚的叹息，夏目心软下来。
“涂，答应我，离开这里，不伤害人，我就放你走。”
涂并没有说话，只是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叫声。
“你这是……答应的意思吗？”夏目试探性地问，随后又自言自语，仿佛是在说服自己，“是答应的意思吧。”
他下定决心招了招手，让小纸人回到自己掌心。
“走吧，涂。去哪里都好，不要再回来了。”
涂只是维持着弯下腰的姿势，又发出一声呼喊：“鸣汪——”
夏目转过头去闭上眼，铁了心不予回应，却感到涂的气息越来越近。他仓皇间睁眼，却看到一只尖脑袋的纸人蓦然自夏目睡衣衣领下飞出，狠狠地将涂击退。
自门缝中飞来一张咒符，定住不甘地再次朝夏目袭来的涂。房间中的灯瞬时亮起，将涂照的更为狰狞。
“夏目君，你还是心软了。”
的场静司从容步入屋内，无视了有些愣怔的夏目，径自给涂再补上一张咒符，双手合十低声念诵咒语：“沉眠于地底，锁链的持有者，请回应我的呼唤。”
“让非人之物，归于尘土吧！”
“静司哥哥！”夏目惊呼出声，却还是看着在符咒燃起的蓝色火光中，涂庞大的身体迅速溃裂成碎片，最后化成了一堆尘土飘散满屋。
“夏目君，你刚刚是想为它求情吗？”的场静司转过头，不带温度地低笑一声，“你可差点被它吃掉了。”
“我……”夏目难得有些混乱。“我觉得可以换一种方式驱逐它，而不是像刚刚……”
他知道的场静司出手是为了保护他，可眼睁睁地看着涂在自己眼前化作尘土，心中仍不免感到难以言喻的悲伤与无奈。
“夏目君，”的场静司随意地说着，俯下身试图帮夏目拂去落在肩上的灰尘：“换个方式……你难道是指靠善良感化妖怪？”
夏目下意识地向后躲闪，避开了的场静司的手。的场静司暗红的眼眸闪过一丝错愕，随后自如地将手收回袖中，面色如常地直起身。
瞥到的场静司那一刹那的愣怔，夏目心头一紧，急忙解释：“静司哥哥，我不是……”
我不是要故意躲开你的。我只是在那一瞬间感觉你有些可怕。你和周一哥哥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做派，所以我有些不适应。
的场静司却截断了他的话语，神色不变：“夏目君，你可以等小猫咪醒来后问问它知不知道‘涂壁’这种妖怪，然后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一定要祓除它了。”
他嘴角扬起一个漠然的弧度：“相信比起我的解释，夏目君更愿意相信他吧。”
夏目着急想要朝他解释，的场静司却只是摇摇头，环视四周尘土飞扬的房间。
“带上小猫咪去隔壁休息，这里等明天再找人收拾。”
不等夏目回答，的场静司便步出房间，消失在漆黑的走廊之中。
夏目怏怏地抱起猫咪老师走到隔壁，随便躺了下去，毫无睡意。
他不自觉回想起当初和名取周一的争执，以及今天的场静司果断的出手。
自己的两个哥哥都是除妖师，那自己日后也会走上这条路吗？也会在未来某一日果断地祓除妖怪吗？
那到时候猫咪老师会怎么想？悠和丙他们又会怎么想？会感到害怕吗？会感到失望吗？河童他们会像躲着周一哥哥一样躲着自己吗？
他想到了外婆和继承自外婆的友人帐。最初，他只是将友人帐视为必须要帮玲子还回去的债务。但随着他越来越了解玲子与妖怪们的故事，他也开始向往那份美好的情谊——这也是他为什么对涂那么友善。但是涂它……
夏目叹了口气，试着想象自己狠下心来对着涂念出祓除它的咒语，但还是张不开嘴。对着涂扔出纸人将它狠狠束缚住已经是夏目心里的极限了。
夏目郁闷地吐出一口气，抱膝而坐，将头埋起来。
好想周一哥哥啊。
想和他聊天，听听他的想法。但是现在写信告诉他的话，只会徒增他的忧虑吧？还是等见面再聊吧。
也不知道周一哥哥会不会支持自己不做除妖师。感觉周一哥哥只会担心自己的安全吧？不过自己虽然有猫咪老师做保镖，也不能全指望它，比如今天老师就喝得醉醺醺的。
夏目愤愤地戳了戳酣眠中的猫咪老师，鼓起腮。
“嗯……嗯？”猫咪老师被夏目戳醒，声音依旧含含糊糊：“怎么了夏目？”
“猫咪老师，你醒了啊。”夏目依旧闷闷不乐。
猫咪老师懒洋洋地坐起来，抹了把脸：“你把我吵醒了，小鬼。所以为什么还不睡？”
夏目不情不愿地把刚刚发生的事和猫咪老师讲述了一遍，最后问它：“然后静司哥哥让我问你‘涂壁’这种妖怪。老师你知道吗？”
“喵……”猫咪老师毛茸茸的脸上闪过一丝心虚。
“老师，你不会不知道吧？”
夏目怀疑地看着它，果然猫咪老师立刻上钩了：“尊贵如本大爷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涂壁是一种很罕见的妖怪，我一时没想起来。”
“它和涂垣相伴而生，但性情更加凶猛。如果听到它声音的人不回应的话它就会吃掉这个人。和只会恶作剧的涂垣完全不同……”
说着，猫咪老师自己意识到了这句话中的含义，睁大了双眼。
“之前的是涂壁？”
夏目也不知道：“听静司哥哥的意思，大概是了。”
“所以，多愁善感的小鬼，你又开始胡思乱想了？”猫咪老师倒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夏目的惆怅。
“……我只是想效仿一下玲子外婆，对妖怪们友善一点。”夏目蜷缩起来，偏头看向猫咪老师，寻求它的认同，“老师，我这个想法是错误的吗？”
“嘛，人和妖毕竟是不一样的。即使是在友人帐里，也不乏一些凶恶的妖怪。”猫咪老师摇摇头，“玲子很强大，强大到妖怪们都奈何不了她，才有机会建立起这些联系。”
“呆子，你还太小了，这些不是你现在能决定的事情。”
“但静司哥哥又在说我心软了。我不想背弃你们，但我也不想背弃哥哥们。”夏目埋下头，小声地嘟囔着。“人和妖，我两边都不想舍弃。为什么不能兼得呢？”
“真是贪心啊，小鬼。”猫咪老师伸了个懒腰，舔舔爪子擦脸。“名取和的场是必然站在人类一边，玲子当年选择站在妖怪一边。你嘛……”
“可我……我身边有老师，也有哥哥，我和他们都不一样。”
夏目喃喃，眼睛逐渐亮起来：“我和他们都不一样，我还是有机会兼得的。”
他欣喜地看向猫咪老师：“对吧，老师！你会帮我吗？”
“……”猫咪老师心烦地趴下，假装听不到。
“老师……”
又是可怜巴巴的声音。
“知道了知道了！小子，这可是要加钱的。回去再给我买两个豆沙包！”
“老师！”夏目开心起来，伸手将猫咪老师紧紧抱在怀里：“谢谢老师！”
“放开我，小鬼！”猫咪老师奋力挣扎着：“还有名取小子和的场小子那边我可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