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菜麻利的收拾好桌几上的食物,此时已经接近子时,下了一整天的雨也慢慢停了下来,只有屋檐上的积水还时不时的滴落在石板路上,发出叮咚的声响。等了一刻钟,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一小队3个人飞快的驰过街面。“白菜,你帮忙仔细再看一下,蓝色对不对?”“没错,他们军袍和头盔的边纹都是蓝色,这要不是因为中秋节的灯笼挂得多,还真是看不了这么清楚,秦公子真是好设计。”
又过了几分钟的光景,又有一骑5/6个人的马队分驰而过,“是紫色!姐姐。”又等了一刻钟,两个浑身黑衣的影卫纵马而过,“怎么还有影卫?”兰雪蹙着眉,“秦公子有和你说可能会有这么多人去丞相府嘛?”“没有。。。。。但他应该有自己的盘算吧,我们先把信号送出去。”
又等了足足一个时辰,等新的巡逻队在街面走了两遍之后,估摸着是不会有其他人了。兰雪在纸条上画下了“蓝色、紫色和黑色”三条标记,迅速封好递给小白菜,小白菜转身下楼从翠华楼侧门交到等候已久的一名男子手里,“快去吧。”转眼那个男子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希望一切顺利。” 兰雪仰头对着雨天里看不见的圆月默默祈祷。
宰相府地牢
“管事您来了。” 地牢的门被大力推开,一阵风带着湿凉的气息刮了进来,地牢长廊上的两排油灯被吹得七歪八倒,特意点的香炉也遮不住地牢里浓浓的血腥味。管事拿出绢帕遮着鼻子问“怎么样了,招了嘛?”“没呢,今天早上老爷走了之后到现在,鞭刑、烙铁、夹板、盐刑都上了,这都晕过去4、5次了,一句都没说,今天不能再动刑了,要是再动刑怕是人要不好了。”
管事跟着牢头沿走廊向里走了20来步,向右一转就看到了走廊尽头刑房柱子上绑着的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单层的素色囚衣基本已经染红了,被鞭子抽开的裂缝处很多皮肉已经翻开,渗着血,一个狱卒正拿着一块沾了浓盐水的粗麻布抽打那人的伤口,麻布每次碰到伤口,那人浑身就不受控制的痛的抽搐,发出一声比一声虚弱的闷哼,嘴唇和牙龈都被咬出了血。
管家皱了皱眉,“老爷的意思,千万不能让他死了,今天先到这吧,明早找个大夫给他瞧一下,我再去回禀老爷。”“是。”
话音一落,两个狱卒便上前解开了绳子,拖着这个不成形的人送回了牢房。
这个人并不是别人,正是前天还在比武场魏丞相包厢内的那位公子,秦唐秦公子。
太疼了,秦唐心里想,他的意识已经被剧烈的疼痛折磨的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但不能在这个时候晕过去,估计子时已过,不能晕,再坚持一下。他整个前胸和后背被抽打了上百下,几乎都没有一块好皮肉了,现在浑身像着了火一样。他现在真的想就一下子痛死过去再也不醒过来。
白天晕过去好几次,每次被凉水觉醒的瞬间都是一场极致的酷刑,全身的神经都在剧痛中苏醒,胸口像被撕裂一般,他只能死咬着嘴唇和牙齿才能不大叫出来。不过,他转念一想,竟然第一次感觉不到每天折磨自己的心绞痛了,他自嘲的暗笑了一下,太讽刺了,这么多年的心绞痛,没想到治好它的竟然是一顿大刑。
每次意识快要陷入模糊的时候,秦唐就用额角去撞坚硬的墙壁,用新的刺痛来叫醒自己,额头撞破了,鲜血流了下来,流过了他的眼睛和脸颊,一滴一滴流到地板上。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了从远及近的一个脚步声,声音停在了他的牢房门口,“秦公子,秦公子您还听得见嘛?”一个声音轻声唤他,他猛地睁开眼,透过鲜血看到了一个狱卒装扮的人,是那个刚离开翠竹楼侧门的男子。
秦唐努力抬起一只手接过那人递过来的一个小纸卷,用另一只手一把擦掉眼睛上的血迹,颤抖着打开纸卷,借着那人递过来的烛光——“紫色、蓝色、黑色”,紫色,紫色!秦唐突然笑了,但怎么会有蓝色,没关系,只要有紫色——他透支的身体终于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昏迷中,秦唐做了好几个梦。
梦见小的时候,他被养在一个书院,那个书院在一个很大的寺庙里,寺里的和尚说他是个孤儿,很小就被送到了这里。但好像是7、8岁吧,魏元去书院里挑选书童,就是在那一天,他离开书院来到了丞相府。他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那是一个春日,寺院里的海棠花开的最绚烂的时候,他当时开心极了,他想从此以后他就和别的孩子一样,会有一个家。还记得走出寺庙大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一阵春风吹过,满园的海棠花瓣飞舞。
混乱的思绪中他又梦到了在丞相府的很多片段,在学堂学习,陪公子读书,后来帮魏大人整理公文,参加议事,执笔文书。很多人都觉得他运气好碰上了魏元魏大人,他曾经也这么觉着。
转瞬间,在梦里呀,又有很多个深夜的画面,他一个人在窗栏边,黑漆漆的夜里除了他自己的叹息,他听不到任何人,看不到任何光。那个时候,梦里的自己又突然很想念书院那一院子的海棠花了。
对,这是太子今年的生辰诗会,魏大人第一次带他去参加,记得在东宫后山的望江阁上面,面对着汩汩流淌的研水河,他看到了太子意气激昂的说了那一番话,也是那个时候吧,他最终下了这个决定。
会不会有点太草率了,他还记得当时他也这么问过自己很多遍,但是他秦唐,一个孤儿,即使是丞相府第一门客,于这江河山川的世间不过渺小如一粟,又能真的做什么呢。
秦唐似乎也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他真的不想醒过来,或者说也不必醒过来了。想到这里他突然竟有点开心。
“秦唐,我从小把你养大,在我眼里,你就像我的儿子一样。你要相信我,只要你把你手里的书信交出来,明天正常去见你的朋友,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还是我丞相府第一门客。好不好?”
好不好,哼,秦唐心想,如果是10年前,也许我就信了吧,但是现在。哦,原来还是在梦里。
“秦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魏元这个丞相也不是白当的,你以为你拿住我这个把柄,我就会留你一命嘛?你以为我真的怕你口里什么‘人尽皆知’,你信不信我抓到你的朋友送他和你一起上路?!”
。。。。。。。。
时间忽然又模糊了起来,记得小的时候,寺庙里每年中秋节后山的枫叶正好红了一半,五颜六色的最是好看了,这么多年,竟然都没有再回去过一次,可惜了。
中秋节第二日夜,国师府
“国师,据探,魏元府里第一门客秦唐因无意间撞见魏丞相和贵妃私下密谈而被关押。”
“只是关押?”“对,似乎是秦唐手里有一些魏元的把柄,所以有所忌惮吧。”
国师深思了一会儿,对身边的影卫说:“这样,我会禀告陛下建议他派人将秦唐从丞相府提到天牢审问,但不可宣扬。你继续去探,一定要隐蔽。”
这个中秋节,说实话估计很多人都没有过好。中秋节的第二天,二皇子就从他府里的管事那里得知了丞相的一个了不得的秘密,气的午饭都没吃就进了宫,和贵妃合计到夜里才离开。
二皇子都能知道的事,太子府当然也很快就得知了。说是皇家贵胄,宫苑高深,其实吧,真正高的可能也就只有那面宫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