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屏幕上那只顶着金珠子的绿毛龟被投影仪放大到整面墙时，于卿卿的耳垂红得能滴血。她手忙脚乱合上笔记本电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膝盖撞到桌板发出"咚"的一声巨响——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肢体事故了。

"本次绩效改革将引入动态考勤系统。"江柠若站在投影幕布旁，激光笔的红点精准落在绿毛龟的皇冠上，"迟到三次自动生成电子版考勤吉祥物。"会议室里响起压抑的笑声，于卿卿发誓看到那个红点故意在她头顶画了个圈。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把火一定会烧在于卿卿身上。开完会拿着画着乌龟表情包的于卿卿像是霜打的茄子瘫在工位上。天降女魔头已经是小说里的故事了，可她的经历比小说还小说，天降女魔头不说，这个女魔头还是之前的死对头，这是天要亡她于卿卿啊！！！

把考勤班扔到一边于卿卿把键盘敲出了战鼓的节奏，聊天框里疯狂跳动的表情包几乎要冲破屏幕。

【咸鱼翻身还是咸鱼】:她居然当着全部门的面内涵我的乌龟！

【麻辣兔头】:哈哈哈哈哈哈你当年往人家考勤表画乌龟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咸鱼翻身还是咸鱼】:重点是她今天往我桌上放了本《时间管理圣经》！书签还夹在"如何戒除拖延症"那章！

【麻辣兔头】发来满屏的捶地笑表情包：你完了，这梁子从大学结到职场，建议直接准备辞职信

【咸鱼翻身还是咸鱼】往嘴里塞了颗陈皮糖：我赌她明天就会让我整理十年份的会议纪要！

对话框突然抖动起来：【麻辣兔头】正在输入...又删除...最后发来一句：等等，你当年为什么总和她作对？

于卿卿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方。记忆突然闪回大三秋天的舞蹈室，江柠若把她的爵士舞鞋锁进储物柜，说"迟到的人不配用更衣室"。那天她光着脚在木地板上跳完整支舞，结果被木刺扎了满脚心——

工位隔板突然被敲响三下，于卿卿手速惊人地切回报表界面，抬头看见行政小张抱着纸箱冲她挤眉弄眼："江总监让你把上周的策划案送过去。"

总监办公室的磨砂玻璃像团化不开的雾。于卿卿盯着自己倒映在玻璃上的身影：皱巴巴的格子衬衫，头顶翘着两根呆毛，活像只被雷劈过的松鼠。她深吸口气推开门，雪松混着佛手柑的香气扑面而来。

江柠若正在批阅文件，银色钢笔在纸面划出沙沙的声响。夕阳穿过百叶窗，在她侧脸投下金色的栅格，左耳垂的耳钉随着书写动作微微晃动。于卿卿突然想起大二迎新晚会，这人戴着同款耳钉在舞台上跳弗拉明戈，红裙翻涌如烈焰。

"这是您要的策划案。"于卿卿把文件放在桌角最远的位置。

江柠若忽然伸手按住文件边缘，光洁的指尖上淡淡的珠光像结冰的湖面："你怕我？"她翻开策划案扉页，笔尖在落款日期上画了个圈，"就像当年怕交社团活动总结？"

于卿卿看着那个被红圈框住的"15日"，突然想起三年前江柠若把她堵在更衣室，用同样的姿势圈住她迟到记录的模样。窗外忽然传来乌鸦的啼叫，她后知后觉发现两人此刻的距离，近得能看清江柠若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扇形阴影。

"我给您重新打印！"于卿卿夺门而出时差点撞翻门口的绿植。

......

路灯在积水里碎成金箔时，于卿卿拖着疲惫的脚步拐进梧桐巷。老式公寓楼的电梯照例停在12层罢工，她骂骂咧咧爬楼梯到四楼，突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退两步。

401室门前堆着印有"B&B Italia"logo的木箱，两个戴白手套的工人正小心翼翼地将云母石茶几往对门搬。于卿卿贴在墙角数了数，光是那个丹麦进口的七斗柜就抵得上她半年房租。

"让让！"两个戴白手套的工人抬着云母石茶几挤过楼道。于卿卿像壁虎似的贴在墙上。当她数到第三个Versace餐边柜时，终于忍不住掏出手机：【麻辣兔头】救命！对门搬来个行走的奢侈品店！

四楼走廊变成了家具展览会。于卿卿踮着脚从巴洛克风格的穿衣镜前溜过。

于卿卿踮着脚从家具森林里挤过去，突然听见纸箱里传来清脆的叮铃声。她鬼使神差地回头，看见掀开的箱盖里露出半截银色链条——和江柠若今天戴的山茶花胸针配饰一模一样。

新邻居是个有钱人和江柠若一样的有钱人，只是这有钱人不会是同一个有钱人吧！于卿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疯狂摇头，刘海在眼前晃出残影，"江柠若住豪华公寓的人设怎么可能崩塌！"指纹锁发出欢快的滴滴声，玄关处立刻传来啪嗒啪嗒的响动。

"柚子！"于卿卿接住扑来的小金毛。她的巴西龟正慢悠悠从拖鞋堆里探出头，龟壳上还粘着去年万圣节贴的南瓜贴纸。

浴室传来惊天动地的水花声。于卿卿冲进去时，发现智能马桶正在自动翻盖，而她的绿毛龟小挂件正躺在蓄水池里泡澡——这破公寓的蓝牙连接又抽风了！

"连你都欺负我是不是？"她捞起湿漉漉的绿毛龟挂件对着马桶控诉，突然听见对门传来房东阿姨熟悉的声音："小心那个青瓷花瓶。"

柚子踢掉了洗面奶瓶子。于卿卿手一抖，绿毛龟挂件"扑通"掉回马桶，溅起的水花精准命中天花板上的感应灯。在忽明忽暗的闪光中，她透过浴室的通风窗，看见对面阳台上那道正在指挥搬家的身影—— 穿着碎花围裙的房东阿姨正叉着腰训斥搬运工："说了多少次！这个珐琅彩花瓶要放在玄关镇宅！"

悬着的心此刻终于放下了，对面住谁都好过住江柠若！试问谁想大学的死对头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而顶头上司又成为自己的对门邻居啊！这是狗血小说里都写不出来的剧情，她人生都开了挂的于卿卿又怎么可能会遇到。将这荒谬的想法抛诸脑后，悬着的心此刻终于放下，于卿卿整个人滑坐在地砖上。小金毛趁机叼走她的拖鞋，巴西龟慢悠悠从她脚背上爬过，在瓷砖上拖出一道蜿蜒的水痕。

手机突然在湿漉漉的睡衣口袋里震动，工作群弹出新消息：【江柠若】@所有人明天提前半小时晨会。

于卿卿手一抖，将绿毛龟挂件和她的巴西龟扔进水池，绿毛龟挂件在水面漂出的弧度像是带着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