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卿卿盯着茶几上金灿灿的炸鸡，鼻腔里钻进迷迭香混合柠檬的香气。包装盒上烫金的"Golden Crispy"字样刺痛了她的眼睛——这家网红炸鸡店要提前三天预约，上次她抢到优惠券还是因为手滑摔坏了手机屏幕。此刻六块炸鸡整齐码放在鎏金骨瓷盘中，连配餐的酸黄瓜都被雕成了玫瑰花的形状。

"吃不完也是浪费。"江柠若倚着咖啡机，手腕翻转间拉出朵郁金香奶泡。咖啡豆研磨声里飘来她揶揄的尾音："毕竟有些人饿肚子的声音快赶上交响乐了。"

于卿卿的耳尖瞬间充血。她恶狠狠扯下鸡腿，酥皮碎裂的咔嚓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脆。

"看够了吗？"于卿卿舔掉拇指上的蜂蜜芥末酱，故意把脆皮咬得咔咔响，"江总监该不会在炸鸡里下毒吧？"

江柠若端着咖啡杯的手顿了顿，金丝眼镜滑下鼻梁："放心，谋杀员工要赔N+3。"她突然俯身抽走于卿卿手里的骨头，发梢扫过对方手背时带起一阵雪松香风，"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鸡骨头晃了晃，"现在你欠一顿饭。"

于卿卿被呛得猛捶胸口。她看着江柠若把骨头扔进镶金边的垃圾袋，突然觉得这女人连扔垃圾都像在拍奢侈品广告。墙上的梵高星空挂钟指向十点一刻，窗外的暴雨把霓虹灯晕染成模糊的光斑，中央空调出风口垂着的千纸鹤挂饰正在疯狂旋转。

"我帮您丢垃圾！"于卿卿跳起来抢过垃圾袋，仿佛拎着定时炸弹。电梯镜面映出她沾着面包糠的衣领，活像刚从炸锅里逃出来的天妇罗。数字键"1"亮起的瞬间，她突然发现垃圾袋里混着张星巴克收据——超大杯美式咖啡，付款时间显示19:45。

写字楼旋转门外的雨幕像道流动的水墙。于卿卿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傻了眼，十分钟前还热闹的商圈此刻只剩狂风卷着落叶在跳探戈。手机天气预报突然弹出红色预警，她后知后觉想起早上被自己忽略的暴雨提醒，锁屏上柚子的照片已经被雨滴模糊成抽象画。

"这么大的雨..."身后传来雪松香，"没男朋友来接？"

于卿卿猛地转身，鼻尖擦过江柠若的珍珠耳钉。这人不知何时换了件驼色风衣，腰带在腰间系成优雅的法式结，发梢还沾着湿气，在路灯下泛着碎钻似的光。右手握着把透明雨伞，伞骨上雕着镂空山茶花，雨滴落在伞面会凝成晶莹的珠子滚落——连伞都像是从博物馆偷出来的艺术品。

"当代独立女性不需要男人！"于卿卿梗着脖子掏出手机，叫车软件的等待人数正在以每秒三次的速度刷新。她第N次诅咒这个把加班当饭吃的破公司，脚尖无意识碾着地上的口香糖残渣。

江柠若突然轻笑出声。当手机弹出第38次"附近无可用车辆"时，江柠若的伞尖突然戳了戳她的帆布鞋。

"师傅说还有200米..."于卿卿话没说完就被刺眼的远光灯晃得睁不开眼。黄色出租车漂移着停在水坑里，溅起的水花精准命中她的小白鞋。后视镜上挂着的平安符疯狂摇晃，司机操着东北口音大喊："尾号7788是不？"

后座车门打开的瞬间，江柠若突然收起雨伞："一起。"不等于卿卿反应就弯腰钻进车里，风衣下摆扫过于卿卿还举着手机的手腕。于卿卿抱着湿漉漉的垃圾袋缩在车门边，看着江柠若报出"梧桐巷悦府"的地址。悬着的心终于落地——那可是隔着三条街的高档小区，和她住的破公寓根本不在同个次元。

"江总监居然没开车？"于卿卿把湿发别到耳后，发现指尖还粘着炸鸡的脆皮。车载香薰飘出鼠尾草的气息，混着江柠若身上的晚香玉，在密闭空间里酿成令人眩晕的鸡尾酒。

"车送去保养了。"江柠若突然倾身过来，带着佛手柑香气的纸巾擦过于卿卿的嘴角，"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于同学，能把拿铁喝成卡布奇诺。"她的金丝眼镜链扫过于卿卿锁骨，激起一阵战栗。

于卿卿的背紧贴在车门上。她这才发现江柠若换了珍珠耳钉，耳垂后侧有颗极淡的小痣，随着转头动作时隐时现。车载广播突然切到《雨中曲》，司机跟着哼唱时猛打方向盘，于卿卿整个人摔进江柠若怀里。真丝衬衫下的腰肢比想象中柔软，山茶花刺绣擦过鼻尖时，她居然闻到了炸鸡的蜂蜜香。

"小心。"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江柠若的手掌隔着衬衫贴在她腰间，"你当年撞碎更衣室镜子的赔款还没还清吧？"

于卿卿触电般弹开，后脑勺"咚"地撞上车窗。她看着雨水在江柠若侧脸投下流动的阴影，忽然发现对方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水珠，随着眨眼扑簌簌颤动，像停在花瓣上的雨蝶。仪表盘蓝光映照下，江柠若的唇釉泛着车厘子般的光泽，让她莫名想起大学时偷喝对方石榴汁的下午。

暴雨拍打车窗的节奏越来越急。当"梧桐巷悦府"的金色门牌映入眼帘时，于卿卿立刻按下车窗："师傅快停！别耽误江总监回家！"她特意加重"悦府"二字，仿佛这样就能把某些可怕的猜想永远隔绝在高墙之外。

江柠若下车时忽然转身，雨丝在伞面溅起细碎银光："明天记得把..."她故意拖长尾音，看着于卿卿瞬间绷直的后背，"垃圾分类表交给我。"伞檐抬起时，于卿卿分明看到她唇角翘起恶魔般的弧度。

出租车重新启动时，于卿卿对着后视镜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手机突然震动，麻辣兔头发来灵魂质问：【活着吗？听说你们总监的车在4S店吃灰三天了】。雨水顺着发梢滴进领口，她盯着聊天窗口突然福至心灵。扑到车窗边时，后视镜里江柠若正撑着伞走向便利店，真丝衬衫在暴雨中居然没沾半点水痕——这女人是自带结界吗？

老式公寓楼的感应灯依旧时灵时不灵。于卿卿跺着脚等电梯时，突然发现401室门前堆着未拆封的快递箱。最上面的包裹单印着熟悉的烫金logo，收件人栏赫然写着：江女士。她蹲下身，借着手机闪光灯看见发货地址是某高端家居品牌，而物流信息显示"已预约明日安装智能卫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于卿卿疯狂摇头，刘海在眼前晃出残影，"悦府和这儿隔了三条商业街..."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电梯门映出的人影正举着透明雨伞，伞尖还在往下滴水。

于卿卿机械地转头，看见江柠若拎着全家便利店的塑料袋从消防通道走出来。湿发黏在颈侧，真丝衬衫领口解开两颗纽扣，露出若隐若现的银色项链——吊坠是山茶花形状的。塑料袋里露出泡面包装的边角，于卿卿突然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有道淡粉色的疤痕，和记忆中那个握紧舞蹈把杆的手重叠。

"惊喜吗？"江柠若刷开401室的指纹锁，玄关感应灯自动亮起暖黄的光，"你的新邻居。"她忽然用伞尖勾起于卿卿掉落的外卖单，"顺便提醒，你刚才扔的垃圾..."雨伞转了个漂亮的弧度指向垃圾桶，"可回收物里混了咖啡渣。"

电梯终于发出"叮"的声响，于卿卿却觉得那声音像是丧钟。她看着江柠若消失在柚木门后，突然发现对方换上了毛绒兔头拖鞋——和大学宿舍里那双被自己嘲笑过的拖鞋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