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黎明前收起了爪牙。于卿卿盯着微波炉转盘上匀速旋转的玻璃饭盒，保温袋里还装着刚熬好的南瓜小米粥。手机在料理台上疯狂震动，麻辣兔头的消息气泡像连发的迫击炮：

【科学证明接吻时分泌的内啡肽相当于10mg□□】

【你忍心看美人疼得打滚？】

【不会吧不会吧我们卿卿初吻还在？】

陶瓷杯底重重磕在大理石台面，惊醒了趴在咖啡机旁的橘猫摆件。于卿卿的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三秒，最终发过去一只竖中指的柴犬表情包。

"叮"的一声，微波炉的暖光漫过她眼下青影。饭盒里的清蒸鲈鱼瞪着死不瞑目的眼，姜丝在鱼鳃处摆成十字架形状——这是她第五次尝试健康餐，前四次要么盐放多了要么火候过了。

手机又震起来，这次是视频请求。麻辣兔头镶着钻的美甲在镜头前晃成万花筒："说真的，江总监这波操作绝对算工伤。你给她当24小时保姆，不如直接亲一口见效快..."

"白念念！你当演偶像剧呢？"于卿卿差点打翻蜂蜜罐，"更衣室那事你忘了？她举着灭火器冲出来时看我的眼神，活像要给我脑袋开瓢。"

微波炉突然发出蜂鸣，吓得她手一抖。镜头翻转间，麻辣兔头瞥见流理台上摞着的《养胃食谱大全》，封面上用荧光笔标注的爱心刺得人眼疼。

"当年更衣室是她先锁的门！"于卿卿把蒸蛋羹戳得千疮百孔，"现在装什么..."话音戛然而止，江柠若披着晨袍的身影正倒映在冰箱门上。山茶花纹身从松垮的领口探出枝蔓，那道淡粉疤痕像条蛰伏的蛇。

麻辣兔头在挂断前发出最后的咏叹调："承认吧，你就是怕沦陷！"

飞机穿越积雨云时，江柠若正在批阅电子合同。苍白的指尖在触摸屏上划出冷光，留置针周围的皮肤泛着病态的淡青。于卿卿第13次偷瞄对方膝头的药盒，终于在气流颠簸时没收了她的平板。

"医嘱说需要静养。"于卿卿把保温杯怼到那抹淡色的唇边，枸杞在热水里沉浮像微型血月，"或者你想体验空中急救？"

江柠若的睫毛在舷窗投下的光斑中颤动："你现在的表情，很像要给我喂砒霜。"话虽如此，她还是就着对方的手抿了口温水，喉结滚动时脖颈处的山茶花微微起伏。

"看够了吗？"戏谑的嗓音惊醒了她的凝视。江柠若突然倾身，山茶花的荆棘几乎要刺破镜框，"或者想检查食道黏膜？"

飞机上传来一阵阵饭香，江柠若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顿："你亲手做的病号餐呢？"她说话时唇色淡得近乎透明，睫毛在舷窗投下的光晕里镀了层金边。

于卿卿把保温袋摔在小桌板上："毒死你正好。"番茄牛肉粥的香气钻出缝隙，精准击中某人吞咽口水的喉结。

气流颠簸突如其来。江柠若的额头撞上于卿卿肩膀，留置针在颠簸中扯动胶管，在冷白皮肤上拖出血色划痕。于卿卿下意识环住她后背，将气流颠簸的伤害给江柠若降到最低。

回到公司那天下着太阳雨。于卿卿抱着保温箱穿过走廊时，正撞见江柠若在会议室舌战群儒。投影仪蓝光中，那人左手按着胃部，右手将报表摔在桌上发出惊堂木般的声响："三个点？诸位是准备把小数点捐给希望工程？"

好不容易等到会议室散了会，于卿卿抱着保温盒推开总监办公室的门。

"不要命了？"保温盒砸在红木桌面，惊飞了窗外的灰斑鸠。江柠若的钢笔尖在合同上洇出墨团，山茶花纹身随抬手的动作舒展花瓣："并购案截止日期..."

"截止你个头！"于卿卿夺过她手中的咖啡杯，黑褐色液体在绿萝叶片上溅出星斑，"喝这个不如直接注射防腐剂！"

把保温盒里的餐食放进微波炉，于卿卿没好气的拉着江柠若的手腕，另一只手举着吊瓶架把江柠若按在了沙发上。

微波炉突然发出叮响。江柠若掀开便当盒盖时，糖醋排骨的焦香裹着热气扑在镜片上。于卿卿假装整理报表，余光瞥见那人用筷子尖戳着米饭，将胡萝卜雕成的小兔子排成矩阵。

"盐放多了。"江柠若突然开口。

"嫌咸就别吃！"于卿卿伸手去抢饭盒，却被冰凉的指尖握住手腕。留置针的胶布擦过脉搏，像是某种微型电极。

"但这个..."江柠若舀起一勺鸡蛋羹"火候正好。"她舌尖卷走蛋羹的动作慢得近乎挑衅。

于卿卿的耳膜随着挂钟滴答鼓胀。当江柠若第三次把姜丝挑出来摆成笑脸时，她终于摔了文件："你是三岁小孩吗！"

"小时候生病..."江柠若突然用筷子尖在桌面画圈，"保姆会把药藏在糖霜里。"她脖颈处的疤痕随着吞咽动作起伏，"后来发现，苦的东西裹上糖衣..."

警报器突然炸响。于卿卿冲进茶水间时，看见养生壶正在喷涌枸杞红枣，江柠若举着焦黑的插头冲她眨眼："看来焦糖布丁失败了。"

灭火器喷出的干粉像场荒诞的雪。于卿卿抹着脸上的白沫，突然发现江柠若的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巧克力包装——是她今早偷偷塞进药盒的止痛特效药。

"骗子！"她扯过那人的手腕，"明明怕苦还装！"

江柠若顺势跌进她怀里，吊瓶架砸在地面的声响惊动了整层楼。于卿卿在弥漫的干粉中听见轻笑："你看...苦的东西..."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沾满糖霜的睫毛，"加点甜就能咽下去。"

于卿卿的掌心贴在那人后腰，隔着布料摸到凹凸的疤痕。她想推开这个浑身是戏的骗子，却听见自己胸腔传来蝴蝶振翅的轰鸣。

当晚的加班餐是焦糖布丁配中药。于卿卿盯着江柠若咽下最后一口药汁，突然捏着颗太妃糖怼到她唇边："赏你的。"

江柠若的舌尖卷走糖纸的瞬间，于卿卿触电般缩回手。

月光透过百叶窗切割着两份并排的企划书。当于卿卿终于修改完最后一页PPT，发现江柠若早已在她的方案上批注了二十三处修改意见。朱红色批注笔迹龙飞凤舞，最后一行写着：【糖放多了，盐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