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因为只有你们人类最虚伪,只有你们才能利用同类的弱点,冠冕堂皇地敲骨吸髓!”
“你别说一半藏一半,此人到底是谁?他是如何养邪的?”赵初荔恨不能撕开魅邪问个清楚。
“小殿下,我不是正在往外说吗?你这样心急可不好,再说了,这件事难道玉符牌没有告诉你吗?”魅邪怪声怪气的。
虞守白闻言看了眼赵初荔胸前,赵初荔脸色一白,又很快红了起来,她掩饰住心慌,冲魅邪嚷道:“别想耍花样,要是再不说实话,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魅邪求饶:“我说,我说还不行吗?那个人养邪的功夫极为精细,他利用的是人的假笑,你们人类撒谎成性,不如我们妖邪直来直去,哼,能想到从假笑中提取邪气,我也算是心服口服了,难怪人类总是技高一筹!”
话音断在这里,那团灰气突然膨胀,很快又变得稀薄,不断地分成小股,散向黑铃符力照射的边缘,丝丝缕缕逃逸出来,在含凉殿中乱窜,魅邪难听的声音骤然拔高,破声破气道:“总算逃出来了,虞守白,刚才我说的话并没有骗你,等我恢复了修为,咱们后会有期!”
无数股气体穿过人群,沿着洞敞的门窗,飕飕钻出了含凉殿,奔向黑魆魆的夜空。
见它逃走,赵初荔急得不行,竟然跳起来抓住了悬在空中的黑铃,追出去高举着大喊:“烬暗铃,还不收了它!”
烬暗铃果然符光大盛,金红的符文迅速游走,追逐一缕缕灰色气体,魅邪发出了痛苦的声音,那声音越逃越远,直至彻底消失,烬暗铃便也收回了神力,乖乖地待在她的掌心里。
殿中的虞守白黑着脸念了声咒语,黑铃嗖地一下飞起,挂回了他的腰际。
叶千岩和祁亦柯大惊,黑铃是宗师练了几百年的法器,早就有了器灵,尤其挑剔认主,如何肯听赵初荔的调遣?
虞守白清了清嗓:“一只魅而已,下次不会再让它逃走,当务之急是修补苍生大天符阵,你们二人随我去看阵眼,另外吩咐下去,今晚趁机侵入大明宫的妖邪,全部斩杀!”
两位家主拱手听令:“是,师叔。”
叶眉蛟心怀愧疚,她扶着叶知则,用功力替他疗伤,叶知则一开口说话便满嘴流血:“阿姐,幸亏你给我出了主意,若今晚我没进宫的话,就出大事了。”
叶眉蛟连忙捂住他的嘴,偷偷瞄了一眼阿爷,见阿爷忙着安排人手,才松开紧绷的肩膀,小声安抚他道:“退婚文书已经送到了宝霖殿,你又立下那么大的功劳,功过相抵,圣人应该不会重罚的。”
“我不担心处罚,阿姐,你说荔荔她会原谅我吗?”
叶眉蛟叹了口气,替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接着垂下眼,细心地用法力愈合他露在外面的伤口。
叶知则眼里只剩一片血色的茫然。
“殿下可受了惊吓?”郑辰用目光先检查了她一遍,确定她没受伤。
赵初荔还在回想魅邪说过的话,一时间愣着没有回应,郑星把断开的辟金藤收拢缠在一起,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殿下,我们要随叶伯伯去修复符阵,您留在这里没事吧?”
她这才猛地醒神:“我与你们一道去。”
郑星有些犹豫,郑辰在一旁咬牙点了点头:“阵眼可能会有异动,殿下一定要跟在我们身边,千万别独自走远。”
赵初荔拍胸脯保证听话,随虞守白等一行人去往阵眼所在的蓬莱岛。
蓬莱岛在太液池北,是一座天然的山体,当初修建大明宫时,宗师便选择在岛上设立了苍生大天符阵,因蓬莱岛隔着水,远离各宫各殿,甚少有人上去,上岛的路有些损毁,路上黑漆漆的,杂草丛生,众人深一脚浅一脚,来到了阵眼所在之地。
“果然是有人动了手脚。”虞守白指向埋在阵眼上的新土,“位置也找得很准,阵眼的布置当年只有师父知晓,为防不测,师父画下了阵眼的图纸,据我所知,叶家手中就有一份。”
这话一出,叶千岩如遭重捶,虞守白冷冷地看着他:“叶家要作何解释?”
“绝无可能是叶家!”叶千岩脱口而出,额角急出了细密的汗珠:“叶家的确是有一份苍生大天符阵的阵眼图纸,可是存放图纸的盒子仅仅靠叶家的符印是打不开的,还要加盖另外三家的家主符印,因此那份图纸从未被打开过,就连我阿爷也不知道阵眼的布置,我可以向师叔保证,问题绝非出自叶家。”
他胸口急促起伏,显然急于剖白,虞守白看在眼里,也信了他的话,可是这样一来,问题就指向了宫里。
除妖门高层皆知,宗师留下的图纸,大明宫也有一份。
虞守白阴测测地看向了赵初荔。
赵初荔毛骨悚然,立刻高声撇清:“不是我!”
虞守白冷冷道:“有人说是你了吗?”
一句话噎得赵初荔说不出话,胸口被一团硬梗卡住了半晌,才继续发出声音:“我根本就不知道此事,你们当中有谁知道图纸在哪,本殿这就回去查,看看最近有谁动过图纸!”
岛上静阒无声,夜空黑紫深沉,虞守白身着一身芋紫色绣鲲鹏翻浪纹胡服,负手走到了她跟前,他随意地踢开拦在地上的一块小土柯,露出银鱼白的洒腿束口裩裤,赵初荔眼中一闪,目光自下而上,落在他神思莫辨的脸上。
虞守白皮肉贴骨,脸薄而骨颊挺俊,凤眸狭挑,看向人时自带一股威利,赵初荔立刻变得结结巴巴:“本殿没有......没有说谎。”
郑星郑辰也替她辩白:“殿下说得有理,宫里的图纸不会随意让人查看,是谁动的手脚,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虞守白对他们拉下脸:“我说是她了吗?你们身为除妖师,应该时刻警惕,别忘了自己肩负之责。”
郑星急得委屈道:“那天在河边,师叔祖答应过我的。”
赵初荔求助地望向叶千岩:“叶伯伯,怎么可能是我破坏的阵眼?我住在大明宫,难道是想从此以后被妖邪滋扰,寝食不安吗?我只是跟来看看,并没有别的意思。”
叶千岩也感到颇为棘手,沉吟道:“师叔,当务之急是先修复阵眼。您往下看—— ”
虞守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只见不少妖邪的影子正鬼鬼祟祟地朝大明宫流窜,除妖师们四裂如散星,纷纷挥剑驱赶斩杀,宫中本该宁静的夜晚变得热闹纷呈。
他将目光挪回来,望向阵眼:“开始吧,先看看损坏到什么程度了。”
叶千岩的祁亦柯听他吩咐,立刻使用法术,移开了盖在上面的新土,接着两人合力才打开封印,露出被人动过手脚的阵眼。
只见阴阳两极的黑白鱼眼,原本是柔和的正圆,现在被人改变了形状,将作鱼眼的灵石凿出了不规则的棱角。
两大家主开启封印后,已经力不能支,难以为续,虞守白不再犹豫,掠身跳进了阵眼中,独自修复阵眼。
法力源源不断地注入两只鱼眼,被损坏的灵石被注入新的能量,很快发出强光,两股巨大的光束转动交替,照亮阵眼的同时,也远远刺射入空,虞守白稳稳地立在鱼眼中心,输送着法力。
两大家主震惊地看着他逐寸修复灵石上的纹路,缺口逐渐变得圆润,增长出新的灵力,而他整个人却显得举重若轻,要知道这是昆汲宗师竭尽修为,为大明宫设置的,专门护佑皇家,福泽永安城的苍生大天符阵!
损毁符阵容易,修复却难上加难,这件事也只有宗师的亲传关门弟子能做到了。
赵初荔目不转睛看了一会儿,虽然看不懂,可从身边人的表情,也知道虞守白很厉害,她满腹焦急,想撇清嫌疑,脑中一直不停地思索。
那么重要的图纸,能接触到的只有阿爷和身边的人,也就是她的兄弟姐妹、皇后和受宠的嫔妃,这些人只要有心,都能制造机会。
赵初荔绝望地认清了一个事实:嫌疑人数量太多,且人人位高权重,想查谁都不是易事。
但此事必须要查,想必阿爷知晓今晚动乱的前因后果之后,也会下令去查,她能够做的,就是主动请命。
思量定了以后,她等不及要去告诉阿爷,她频频地问郑星郑辰:“符阵什么时候能修好?”
郑星看得入了迷,郑辰也求知若渴地望着虞守白的一举一动,随口安抚她道:“快了!”
赵初荔只好在心里火烧眉毛,表面上维持基本的镇定,垂眼看着虞守白与阵眼浑然一体,灵力交融。
直到被风吹得发麻,人也冷得没了知觉,这场艰难的修复才得以完成,虞守白打坐在两个鱼眼中间,豆大的汗珠层层叠叠堆积在脑门,显然耗费了极大的心神,但他恢复的速度也极快,苍白的脸色逐渐褪去,汗珠也被夜风吹干,变成晶莹的水泽,面色接近正常,当他狭眸扫向围观在阵眼上的人群时,那股威利之势只增不减,幽黑发蓝的双眼犹如不见底的深壑,比起往常竟又多出玄奥无穷之感。
叶千岩叹为观止:“师叔又进阶了。”
祁亦柯同样心服口服,视线转向了蓬莱岛下:“下面那些猴孙们都傻了,一个个还提着剑在找妖邪呢。”
叶千岩笑道:“阵眼修复,大明宫内万邪尽灭,妖邪哪里还有命在!想必这次侵入大明宫的妖邪也是些傻的愣头青,有些年头的妖邪绝不会轻易涉险,符阵一经启用,他们也是知道厉害的。”
赵初荔一听苍生大天符阵修好了,立刻忍不住道:“我这就回去告诉阿爷,请他下旨查清图纸一事。”说完看了眼阵中的虞守白,胡乱冲他摆手打招呼:“我先走一步了!”
郑星郑辰不用人说,转身小跑跟了上去。
虞守白身轻如燕地跃出阵眼,一双凤眸危险莫测,逼视得两大家主禁不住汗颜,他冷声道:“他们不在,我就把话挑明了,如今这世上还有谁能开启师父的封印?据我所知另外两位家主的能力尚且不能够。”
叶千岩和祁亦柯面面相觑,竟然一起跪下了,叶千岩悲痛道:“师叔!我以师门的名誉和全族的性命起誓,此事与叶家无关。”
祁亦柯也指天发了毒誓:“若敢欺师背祖,就让祁家遭受天谴!”
“我信此事与你们无关,可是你们当真没有事情瞒我?”虞守白背着手,没有让他们起来。
叶千岩后脊梁一寒,哑口无言,祁亦柯跪在地上,以额抵地,同样鸦雀无声。
“纵容邪术,隐瞒不报,你们还敢说是无辜的?”虞守白喝问。
“师叔容禀。”叶千岩抬起头,涕泪纵横,“是我那逆子误入邪途,背叛师门,我教子无方,甘愿受罚,请师叔降罪。”
虞守白望向岛下的灯火人影,默思良久后,才叹道:“二位家主请起。”
两人起来后,祁亦柯见师兄神色哀戚,有些万念俱灰的绝望之感,便不忍道:“师叔,并非我强行辩白,只是实话实说,铭麟是被师兄亲手处决的,这件事我们四位家主都知情,不说是不想家丑外扬,破坏除妖门的名声。”
叶千岩攥住师弟的手,示意他让自己来解释,祁亦柯叹息着摇了摇头。
“灭紫禅机术有违天道,叶铭麟闯下的大祸,自该由我来收拾,请师叔放心,我已暗中派人寻找他的行踪,一旦发现线索就立刻出动,不会让他留在世间害人。”
虞守白远望着灯火通明的叠云殿,微微颔首:“好,现在就先下去,向圣人交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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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初荔赶到叠云殿时,郑家和纪家的弟子正在清理殿外的妖邪尸首,郑穆宁和纪行藏两位家主随身护持在阿爷身旁,神色恭敬。
圣人站在窗后向外眺望,眼中思绪沉浮,幽幽吐出一句:“外面的樱花都落了。”
两位家主不解其意,心中难免揣测,难道是圣人怪罪他们两家弟子除妖时不小心,砍到了樱花树?
郑穆宁擦了擦额角的汗,小心解释道:“是弟子们愚笨,斩落了不少樱花,请圣人看在他们忠心护主的份上,饶恕他们吧。”
圣人沉默不语,依旧显得心事重重,直到看见女儿匆匆忙忙跑来,他才眼前一亮,疾步出殿去迎。
“荔荔被吓到了吗?”圣人满脸关切,拉住女儿的手不放。
赵初荔跑得气喘,她反手拽住阿爷胳膊,眼珠子骨碌碌一转。
圣人立刻回首:“你们先去一旁等候。”
人都退开后,赵初荔立刻附到阿爷耳边,低声说了阵眼图纸的事,圣人脸色渐渐变差。
“阿爷会暗中派人去查,你记住,千万不可再向他人提起此事。”圣人摸着她的发髻,特意叮嘱。
赵初荔乖顺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