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开关被迅速夺走按下，房间恢复正常。

易峰回神，时姐扶住面无血色的夏溪垚，包望旗半蹲在一边给她顺背，“这怎么了？要不要叫医生？”

艾春暖：“不用，休息一下就好。”

易峰还想说什么，但终究选择闭嘴。

刚才那一瞬间，夏溪垚的大脑像是被扔进滚筒洗衣机，被迅速转动几十下。

赵忠华的记忆全然模糊，整个脑海被搅得稀碎，混沌不堪。

再多连接一秒，她的意识海也会被吸过去，遭到波及。

缓了很久，夏溪垚才晃荡着站起身，“是在哪里找到他的？”

易峰：“疗养院，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配药房发呆。”

这意味着，赵忠华的意识海是在疗养院被搅烂的。

夏溪垚：“我们去疗养院看看。”

易峰开车送五人过去，他停在门口，“真不需要我帮忙？”

时姐摆手，“不用，有需要再联系你，谢了。”

“那行。”易峰又看了一眼几人，才掉头离开。

整座疗养院都被蒙上一层薄薄的灰雾，若不是暗物质浓度太高，根本无法在表世界显露。

“安心疗养院针对的是有精神疾病的患者，以及有过异化经历的源点，这类人最受暗物质青睐，会聚集这么多也属正常。”木双儿给夏溪垚三人解释。“刚才你看到什么了？”

夏溪垚脸色复杂，一来是刚才的冲击太猛，二是因为疗养院内的情绪太强，包望旗的防御罩完全没用。

面前的大门像是隔离深海的结界，无形的压迫感贴在面前，她有些呼吸不畅。

夏溪垚摇了摇头，“什么都没看到，赵忠华的意识海被人为破坏了。”

时姐看了她一眼，“很严重？”

夏溪垚：“嗯。”

时姐沉沉望向疗养院内，“等会先看看再说。”

两分钟后，疗养院院长李晴才到门口，两边脸因为跑得太急变红，额上出了些汗，气喘吁吁的解释，“抱歉，刚开完会。”

时姐不在意道，“没事。”

安心疗养院依山而建，进入大门后，众人坐观光车经过林间小路，五分钟后到达住宿区。

前院很大，有两只羊驼在草坪间散步，草坪外的长椅上坐着零星几个人，有的看天，有的目不转睛盯着羊驼发呆。

宁市今日云层很厚，好在没风，也不算特别冷，只不过对夏溪垚来说，阴沉的天气更加加深了窒息感。

她环视一圈，好像有个巨大的碗，把整座疗养院倒扣在里面，浓厚的阴影挤压在一起，占据着疗养院的每个角落。

无端的烦躁油然而生。

想立刻离开。

包里的手机震了震，艾春暖在五局考编组的小群里发了条消息。

【外面的暗物质被挡在大门外进不来，但这里面的暗物质不断流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影响它们，我找不到源头。】

夏溪垚手指快速点动，【我也感应不到源点的存在。】

不对劲，包括旁边那些病人，太安静了。

他们已经跟着李晴走进住宿楼，这里住的全是病人，可夏溪垚感应范围内几乎所有人，情绪都非常平静。

既然人的情绪稳定，那依附负面情绪生存繁衍的暗物质，又怎么会浓重到如此地步？

这不合理。

时姐走在李晴旁边，语气冷漠，“净化系统为什么不开？”

李晴瞄了眼她耳后的蛇纹，表情不太自然，“净化系统坏了，已经报上去，还没来得及过来修。”

时姐不着痕迹的扫她一眼，“负责人是谁？”

李晴：“三局的刘升。”

刘升？

白亮那位开关朋友就是刘升。

因为白亮的事被处分，所以拖慢了修理进度？

安市在蜀省和渝省交界处，虽然归蜀省管辖，但离渝省霞市更近，为了安全便由三局负责安心疗养院的相关事务。

时姐：“双儿，联系局里，让他们赶紧派人过来帮忙。”

“好。”木双儿转身出去打电话。

李晴笑起来，“谢谢，这下帮大忙了。”

夏溪垚视线移过来。

察觉到她的目光，李晴回头，叹口气道，“院里净化系统已经坏了有几天了，监测显示暗物质指数节节攀升，我担心再这样下去，院里的病人会有危险。”

“嗯。”时琳走到一楼咨询台，拿起桌上的本子翻看，“你们几点查房？”

李晴：“上午9点，中午11点，下午3点，以及晚上8点，需要的话，我现在可以带你们去。”

时琳合上本子，“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李晴握在手里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眼，招呼旁边的护士，“小周，你带他们去查房。”

她举了举手机，“抱歉，突然有点事，你们先去，我很快过来。”

时琳：“没事，你忙。”

李晴目送几人走进第一间房，才转身去到办公室。

她锁上门坐下，随和的面容瞬间冷下来，点开方才收到的文件，手指随意划了下忽然停下。

随即打开电脑，重新点开文件，选中其中一页，正是夏溪垚的资料。

能力：情绪感知，暗物质凝结。

李晴收敛神色，手指点了点，难怪刚才看自己的眼神比较奇怪，应该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

可这是在表世界，也能有这么敏锐的感应？

她给对方回了条消息，不能让五局的人过来，净化系统不可以打开。

一分钟后，对面回复，【了解，我会处理。】

【找机会让艾春暖和A级异化者接触，注意控制，绝不可致其死亡！】

那个轮椅女生？

李晴：【收到。】

……

小周一手托着记录册，一手握测量枪，确认房间里的人，直接上前往对方额头上按下扫描键。

而被测量的人没有额外反应，依旧专注于自身的事，例如发呆。

每个房间两人，接连几个房间里的患者，都是一样的状态。

他们不在乎是否有人进入自己房间，无所谓来人要对他们做什么，死气沉沉，毫无生的念想。

夏溪垚几人心里都堵得慌，这些人说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也不为过。

小周好心解释：“疗养院一共有3个住宿区，每个区域的患者病症不同，现在我们这里是一区，都是些重度抑郁和焦虑的病人。自杀倾向高，所以他们的药量大，吃过后情绪被抚平，很难有情绪波动。”

没人接她的话，小周撇嘴，背过几人翻了个白眼。

夏溪垚确定，她正在心里骂他们。

再能平缓情绪的药，也不可能直接让人丧失生气。

一楼的患者暗物质指数均在90左右浮动，在失控边缘，但只要药物控制加上自身调节能力，可以很快恢复正常。

二楼的患者相较一楼指数更高，不少患者身体内的阴影正在聚集，若任由不管，很快就会凝结成源点。

时姐：“处理一下。”

小周在本子上写下数据抬头，轮椅上的女生从包里掏出一把没有刀刃的匕首，顺手转了个刀花，“？”

院长没说这些是什么人，难道也是过来踩点准备入住的神经病？

艾春暖：“我来吧，很快。”

时姐点头应到。

她操控轮椅靠近患者，小周皱起眉，不动声色的将手放进外包，那里有个迷你电击棍，只要艾春暖敢对她动手，自己就敢电她。

艾春暖左手按下局部开关，右手快速握刀刺向源点，两边同时动作，前后不超过一秒。

结束后立即回头看向夏溪垚，后者低头，眉间紧拧，却不见痛苦之色。

包望旗也在看她，“溪垚？”

夏溪垚回神，朝他们摇了摇头。

刚才那一瞬间，她右眼里闪过一个黑暗的房间，瘫在地上的四肢腐烂，被密密麻麻的黑色东西啃食，露出森森白骨，而记忆的主人似乎没有痛苦，只有深深的绝望。

求生无门，求死不能的绝望。

更令她诧异的，虽然只有短短一秒，涌入的记忆画面却异常统一。

夏溪垚看了一圈周围的人，每个人身体内的阴影程度都大同小异，包括这位带他们查房的小周。

只不过小周有自己的意识，但其他人却犹如空壳。

小周手握电击棒，正待出手，就见艾春暖已经转身归队，那几人径直离开房间，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

都他妈什么垃圾，没一点礼貌！

活该是神经病！

她骂骂咧咧的跟上，撞上队伍里一个女生扫过自己的眼神，背上顿时升起凉意，莫名为自己捏了把汗。

算了，毕竟这些人和院长有关，自己最好还是注意点。

接下来几个房间，艾春暖用同样的手法，快速净化那些即将凝结的源点。

周围的暗物质经历几次空间切换，明显活跃起来，围堵夏溪垚的情绪似乎快要破开那层薄薄的防御膜。

李晴上楼的脚步一顿，看向空气中无形的粒子群，她已经关了隔离层，它们不该这么活跃。

她慢慢踏上楼梯，默默组织等会的话术，半垂的眼睛突然猛的睁大，它们在兴奋！前所未有的兴奋！

甚至连自己的神经也跟着躁动起来。

是什么！？

李晴心跳加速，极力控制自己的状态，朝粒子群移动的方向靠近。

小周站在房间门口，时琳等人的面孔一个接一个映入视野，不是她俩。

咚咚、咚咚……

轮椅的脚踏探出门框，那个叫艾春暖的女生？

不对。

她的掌心出了汗，直愣愣的盯着房间门。

小周转头便看到李晴近乎痴迷的眼神，“院、院长？”

身边时琳几人回头看来，李晴眨了眨眼，硬生生压制期待到发颤的身体，走向前去，“怎么样？”

目光似是不经意般看向房间，包望旗高壮的身躯之后，皮肤白皙的少女慢慢显出身形。

李晴咽下口水，艰难收回视线。

是她！

暗物质期待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