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种着几棵梧桐树，已经长得很高，葱郁的枝叶扫过窗户玻璃。
办公室里，一个男人正盘膝坐在沙发上嗦粉，酸笋的味道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挥散不去。
“真的不可以吗？”
“是的，我们这边是不允许先交一半的费用的。”
姜橪吸了吸鼻子，又小声说：“求您了，可不可以通融一下。”
男人随手扯了张纸巾擦了擦泛着油光的嘴唇，看着面前这个乖巧又可怜的女孩，还是摇了摇头，“抱歉，这个是硬性规定。如果你暂时没钱的话，可以几个月后来报我们的冬季班，代课老师和课程都是一样的。”
姜橪抿紧嘴唇：“不行，我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男人愣愣的看着她，生怕她突然说出什么得了绝症之类的话。
程潋倚在门旁，闻言嗤笑了一声。
姜橪对程潋的嗤笑充耳不闻，只表情恳切的看着那个男人，漂亮的眼睛里漫出一层薄薄的水光。
姜橪：“其实我是个孤儿，特别可怜。”
程潋：“……”
要不是曾在家长会上见过姜橪的父母，她都差点信了。
男人的脸上现出一点怜悯：“这……”
姜橪趁胜追击，垂下眼睛，眼泪掉了下来：“跳舞一直是我的梦想，这周就是我的生日了，我只有这一个生日愿望，还请您通融一下。剩下的钱我一定会尽快补上的。”
程潋倚在门旁，看着姜橪声泪俱下的表演。
几天不见，那个总是在她面前装得柔弱无害的姜橪演技倒是进步了不少，以前程潋看见她那些做作的表情就忍不住心生厌恶，现在却觉得有几分有趣。
男人看着姜橪，犹豫再三，还是拒绝了，“不好意思，这是规定，真的不行。”
好吧，姜橪只能放弃。
她恹恹地揪着裙摆，打算等会儿出去再找别的舞蹈室看看，可刚走没几步就被门口的程潋给拦住了。
程潋的胳膊横在前面，姜橪使劲推了一把，没推开，就抬起头气鼓鼓的瞪着程潋。
程潋觉得她脸颊像涨了气的河豚，莫名想捏一捏，指尖轻轻搓了搓，忍住了。她撇过头，没什么耐心地将姜橪的身体扳了回去，再次面朝着男人，说：“李叔，这是我同学，你先给她登记，剩下的钱我先垫上。”
男人刚才还因为自己拒绝了一个可怜无助的女孩子心里有点愧疚，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他乐呵呵的道：“原来是小潋的同学啊，行，我这就给她登记上！”
竟然会给她垫学费，死对头人这么好的吗？
姜橪看着程潋的侧脸，弱弱的开口：“这不太好吧，怎么能让你给我垫钱呢？咱们又不是很熟……”
姜橪的声音越来越小。
程潋：“怎么不熟，你前几天还叫我姐姐呢。”
姐、姐？
程潋看着姜橪一脸呆滞的表情，不知怎么就想逗逗她，“正好，来，再叫一声。”
小说中这个时期的原主应该已经初具绿茶的雏形，在家里还好，到了学校里就对着谁都是甜甜的一句姐姐，也不管人家是喜欢还是讨厌。
可现在的姜橪实在是叫不出口。
她的真实年龄比程潋还大三岁呢！
“叫不出来？”程潋的低头看她，笑容里有种狐狸般的狡黠，“没事，那就当是我给孤儿献爱心了。”
姜橪：“……”
呸！程潋果然一肚子坏水，真是讨厌！
男人在电脑上把姜橪的名字登记好，也不再管她们，又端起桌子上没吃完的粉开始嗦，稀里呼噜的嗦得正香。
程潋敛去脸上的笑意，拽着姜橪的胳膊朝外面走去。
姜橪一脸懵：“去哪儿？”
“不是想学跳舞？先去练舞室看看。”
“哦哦，好。”
姜橪跟着程潋去了练舞室，中午大家都吃饭去了，练舞室里一个人都没有，角落里凌乱扔着几套换下来的练功服。
整间屋子显得大而空旷，落地镜清晰的倒映着她们俩的身影。
程潋走过去将那些衣服折起来放好，然后坐在旁边，一条腿懒懒地支起来，问姜橪：“你有舞蹈基础吗？”
姜橪矜持的说“有一点点。”
“跳给我看。”
瞧这语气，姜橪突然就不爽了，做了二十年的大小姐，多少还是有点大小姐脾气的，她叉着腰，“你怎么不跳给我看！”
程潋：“好啊。”
姜橪呆住了，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还有，原著小说里也没说过主角程潋还会跳舞啊？！
程潋站起身，将橙色短袖的下摆系起来，露出柔韧的腰肢，然后走到练舞室角落去开音响。
姜橪正懵着，听到手机叮咚一声。
【暴躁小沈在线打人：姜橪，出来玩儿呗，南区刚开了家射击馆，里面装修的贼酷！】
暴躁小沈就是原主的“狐朋狗友”沈若若。
作为小说中和原主一样下场凄惨的炮灰，沈若若其实本性并不坏，就是太过中二，整天模仿古惑仔电影带着一群小弟翻墙逃课，为了所谓的朋友一掷千金，最后还被原主利用伤人进了局子。
姜橪后悔了，后悔之前没想到去问沈若若借钱。
作为一个很崇尚江湖义气，被原主骗的团团转的角色，沈若若就是典型的人傻钱多啊！
【橪：呜呜呜我不能去。】
【暴躁小沈在线打人：咋了，有人欺负你？】
【橪：没有，我等着看人跳舞呢。苦涩.jpg】
【暴躁小沈在线打人：哈？谁啊？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姜橪打开摄像头匆匆拍了一张程潋弯腰开音响的照片，糊得几乎看不清脸，给沈若若发了过去。
那边沉默了几秒，然后像是炸了似的发了一堆消息。
【暴躁小沈在线打人：我天！我没看错吧，这是程潋？目瞪狗呆.jpg】
【暴躁小沈在线打人：姜橪你不是讨厌她吗，咋去看她跳舞？】
【暴躁小沈在线打人：难道你们偷摸着有一腿？！猫猫震惊.gif】
这都什么跟什么，姜橪正想解释，音乐声突然响起。
鼓点敲击着姜橪的耳膜，像是滚滚而来的洪流，而吉他和钢琴声像裹挟在洪流中的浪。
它们巧妙地交汇在一处，在程潋的一抬手一个转身中，轰然泻下，砸得人目眩神迷。
姜橪愣住了。
她活了二十年，从未看过如此有冲击力的舞蹈。
程潋的每个动作都充满力度，她将自己融在音乐里，像破蛹的蝶，出笼的兽，每个舞步都充满野性。
那些姜橪曾打不破的桎梏，似乎都在这一刻倏然破碎了。
沈若若还在不停地发着信息说着什么，但姜橪已经没有心情再去理会。
她看着正在跳舞的程潋，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脸也越来越热。
空气中渐渐漫开橙花的香味。
姜橪几乎要喘不过气了，心跳激烈地敲击着胸腔，茫然间，她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通红的脸。
她这是发烧了？
香气越来越浓郁，音乐骤然停止。
程潋皱着眉，将被汗水濡湿的头发捋到耳后，朝姜橪走了过来，然后在离姜橪两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意味不明。
“你……”
早在公交车上的时候，程潋就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橙花香气，引得她的腺体微微发热。而现在姜橪身上的橙花味道更加浓郁，竟让她的腺体也跟着烫了起来，信息素蠢蠢欲动，像是马上就要翻涌而出。
姜橪觉得程潋的目光充满了攻击性，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抵住墙。
程潋语气低沉：“姜橪，你没有贴腺体贴？”
“我、我……”
姜橪脑子浑浑噩噩，竟然一时想不起来腺体贴是个什么东西了。
程潋抬手扔给她一片创可贴一样的东西，声音里带着微不可查的恼怒，“赶紧贴上！”
姜橪伸手接住，将那片墨绿色的创可贴捏在手里，愣愣地问：“贴在哪儿啊？”
“你是在装傻？”
程潋服了，可姜橪仍是眼神无辜，像是真的不知道手里的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该怎么用。
程潋：……
她气急败坏地走了过去，揽住姜橪的肩膀，俯下身，将腺体贴贴在了姜橪的颈后。
程潋的呼吸喷在姜橪颈窝，激起一片酥麻的痒，姜橪似乎又闻到了竹叶的清香，缠绕在橙花馥郁的甜香中，像一阵清凉的风。
热度褪去了，姜橪无力的从墙上滑下去，瘫坐在地上。
她这时候终于从迷糊中清醒过来，想起腺体贴是什么东西了。
在那本被姜橪囫囵看完ABO小说中有一个设定，就是Alpha或Omega在分化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时间会处于信息素不可控的状态，出门需要贴腺体贴，以免情绪波动信息素外溢，引发假性发情，造成危险。
等到成年之后，腺体渐渐发育成熟，就不需要再贴腺体贴了。
姜橪：……
所以她刚才是因为看程潋跳舞而引发了假性发情？
所以，程潋之所以会那么生气，是因为觉得姜橪是故意不贴腺体贴，想要勾引她？！
姜橪顿时五雷轰顶。
她看着面前程潋冷冰冰的眼神，赶紧摇头：“不不不，你听我解释！”
程潋却不再看她，黑着脸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手机又响了一声。
【暴躁小沈在线打人：姜橪？怎么不回我了？跳舞跳到床上去了？】
姜橪垂头丧气地给沈若若发消息。
【橪：嗯，差点就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