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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眉花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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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间,李重翊微一侧身,松开了扣住于夫人手腕的力道。

几乎是同时,所有差役刀剑出鞘,森然寒芒在廊下火光中冷色林立。有两名差役疾步上前,一左一右擒住于夫人与于通圳的臂膀,将他们牢牢压制住。

气氛如绷紧的弦,几近炸裂。

陆阿墨瞪圆双眼,猛地前踏一步,惊声道,“你?竟然是你杀了他们?”

火光映照下,于夫人缓缓抬起头来。刀剑近身,寒芒贴脸,对她而言如同迎面寒雪,双眼反倒更亮,亮得几乎摄人心魄。

她一字一句,仿佛连骨血都已燃尽:

“是。是我。”

“他们罪该万死!我杀了他们——有何不妥!”

她疯了一般在差役桎梏之中拼命挣扎,双目灼灼,牙关几近咬碎。所有情绪此刻都化作尖锐的恨意,如困兽四爪一般张扬地朝四方扑打。

上官若站在她面前,只觉得一股扑面而来的灼热恨意几乎将自己吞没。

但她也清楚,这份恨意,不是冲着她的,而是冲着命运、冲着过往、冲着那一场席卷虢州的无妄浩劫。

她缓缓向李重翊投去一个眼色,见他颔首应允,这才迈步上前,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不容置喙的沉意:

“你可以告诉我们,为何要杀他们三个吗?”

于夫人被两名差役按着肩膀,仍不肯屈服,双肩剧烈起伏,气息绵乱。她仰首望向上官若,眼中红丝遍布,如若血泪盈眶。

“因为他们三个,我们一家人……家破人亡!”

她字字如锥,似将心头血一滴滴泼洒在地。

“我们原本住在虢州,陆家村,潋水湾边上。上官大人,你可知道潋水湾?”

听闻潋水湾,上官若轻轻点头。

这个名字,如一缕前世的风般钻入她骨子里。

前世她还是王若琬之时,她与父母曾路过潋水湾,并在那一处稍作休整。

“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她答道。

而于夫人却不知不觉,仍在娓娓诉说:“那潋水湾啊,山清水秀,冬日不见霜,夏夜有蝉鸣。我们一家五口,在那边种果子树,日子虽不富裕,却也平平安安。”

她神情忽而松动,眼神里划过一瞬迷离,“那时,我曾天真地以为,那样的幸福,不过是寻常日子,只要我们努力劳作,就能一直拥有。”

“可后来……”她眼神陡然一冷,语气也在一瞬间翻转如厉风,“那个方家的女人来了。”

“她带来了莺梦草的粉末,说那东西可以让人一尝忘忧,快活似神仙。村中有人尝了,果真如此。于是便有人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村子,陷了进去。”

她转头看了于通圳一眼,眼中既有怒意,亦有哀痛,“通圳和他哥哥……也没能抵挡。”

“那时,村里人人上瘾,家家都去找方夫人要莺梦草,她便将后院开辟为种植之地,贩卖药草,敛财无度。”

于夫人声音微颤,却又咬牙不肯住口,“我们才知道,我们已经落入她设下的陷阱……一场万劫不复的深渊!”

于通圳此时也垂下头,嗓音低哑地补了一句,“……当年我娘子还拿出银子接济他们,谁知却成了引狼入室……”

于夫人的目光愈发阴沉,眼神里藏了十余年的风霜与恨意。她的泪水,不知不觉间已滚落腮边。

她闭上眼,仿佛又看到昔日她与方家诸人一同围炉守岁时的温暖,看见风雪中方夫人曾经向她低头乞助的模样,也看见那个被她亲手千刀万剐、却依旧沉默不语的女人。

“那陆壅呢?”上官若声音低沉,却不容忽视。

于夫人猛地抬眼,眼角斜飞,满脸寒意,“是他!是他将我一双女儿送入了地狱!”

“陆壅是个疯子!他上瘾成痴,没钱吸草,便骗我两个女儿说那是‘糖’,是‘果子’,趁我与通圳外出之际,竟亲手喂给我八岁的阿怜和阿青!”

“我那两个孩子……那年才刚刚会算账,刚刚识字……”

她声嘶力竭地喊出孩子的名字,语声破碎如风中残叶,字字血泪。

“他贩草为生,却将毒草喂给两个孩子!我这一生,都不敢忘那两个孩子最后一次发病时的模样!”

“她们小小年纪,竟然可以靠着那玩意儿笑着死去……”

她哭了,哀而不怨,痛却不喧,只有无声的泪水滴滴穿肠,余留一丝春夜的寒意,重重漫在众人心间。

在场诸人俱是沉默,连李重翊都微微动了神色。

上官若见她神情渐缓,又追问道,“那纪增呢?”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杀纪增,对不对?”于夫人咬牙冷笑,“我告诉你。”

“通圳兄弟二人后来想戒草,家中的积蓄也因吸草一点点变少,于是他兄弟二人去码头打工,做些重活换口饭吃。谁知碰上了纪增那畜生!”

“他克扣工钱,拿莺梦草当薪水发给人——这不是雪上加霜是什么?两兄弟的病根就是被他逼出来的!”

“他们病了,我挣命救,挣命医,可哪来钱?那时村子已乱,我只能靠自己去山中学艺,想救他们,也想杀人!”

她缓缓说完,仿佛最后一点气力也散了。

那一刻,她的身体终于不堪重负,软软垂下,像一株在狂风中耗尽最后一缕生机的花枝。

她张口,仿佛带着一种超脱一切的宁静:

“上官大人……我都说完了。”

“你们想听的动机,我都说完了。我认罪。”

“是不是,我接下来,就该死了?”

话音未落,上官若正待答话,却忽被一道低沉而有力的男声截断。

“于夫人,这倒未必。”

李重翊迈前一步,月色在他眼底点燃一束冷光,腰间剑缨摇曳如血。他立于堂前,整个人如一柄深蓝色的削铁之刃,目光冷而笃定,话中更带一丝不容辩驳的威势。

“刘风。”

他沉声唤道。

“暂且制住她,我与上官主簿,还有几句话,需在暗室里,与她好生谈谈。”

刘风领命而去,半扶半挟地将于夫人带离火光中的庭院。她身形疲软,却仍勉力挺着脊背,仿佛最后一分倔强未曾溃散。

上官若与李重翊移步审案的暗室,大理寺暗室中,火光蓦然一亮,映照出二人并肩立于光影之间的身影,一身绯红,一袭黛绿,身影斜斜地拖在湿漉漉的青砖之上

于夫人瘫坐在矮凳上,眉目苍白如纸,气息不定,喉间发出一丝沙哑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二位大人,还欲问我什么?”

上官若缓缓从怀中取出纸笔,左臂仍缠着绷带,动作有些吃力。李重翊欲上前接过,却被她抬手轻轻推拒。

那一瞬,她指尖无意拂过他掌心虎口,带着点冰凉的温度,如蜻蜓点水,浅浅一触,便迅速抽离。

李重翊眉梢动了动,眼角却不受控制地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他并未出声,只在旁静静研磨起墨来。

“于夫人,我问你,方夫人当年从外面带来莺梦草,你可知道,是从何人手中得来?”

听见是关于方夫人的罪行,于夫人霎时回神,思考片刻后道“民妇当年并不知晓她是从何人处得来。但……”

她迟疑,李重翊目光微动,低声引导:“但什么?”

“但后来,有村民因染瘾上门讨说法,她却满不在乎地笑,说‘你们有本事,尽管去找我的上家。’她还说:‘看你们在官爷面前,还敢不敢如此大呼小叫’。”

话音未落,李重翊与上官若对视一眼,眼神交汇间,皆藏一抹了然。

笔尖游走纸面,墨色飞扬。上官若顾不得左手的伤,只觉心头一线激流奔腾,将所有思绪尽数汇聚于笔端,一笔一画,写下那句几乎足以致命的证词。

韦复的渎职失察之过,基本已经坐实。

李重翊轻叩桌面,语气不紧不慢,“那你知不知道,方夫人、陆壅、纪增这几人来到长安、安定下来,是谁人帮助的他们?”

于夫人眉心一动,沉思片刻,忽地面露回忆之色,“对了,有一次,纪增喝醉,曾夸口说他即将就任城门卒,说‘韦太守’念他苦劳,给了他个吃官饭的机会……”

她喃喃复述着,“民妇当时还奇怪得很,他一个市井汉子,怎能与堂堂韦太守有交情?”

李重翊淡淡挑眉,而上官若却轻轻皱起了眉。

她倾身靠近,声音极低,只够他们二人听见:“小侯爷,此事虽有价值,可惜纪增已死,仅凭于夫人的一面之词,尚不足以定罪。”

李重翊偏首望她,笑意淡淡,“那你以为该如何?”

上官若低眉沉思,须臾,眼底忽地浮现出一抹坚定的光,“于夫人,除了这三人,可还有其他曾参与莺梦草种植、如今仍活在人世间的人?”

于夫人毫不犹豫地颔首,“自然还有。还有几人,也都在这几年从虢州迁至各州,其中几个,民妇知道住处。原本……我正欲一个个寻上门去,替死去的亲人报仇。”

上官若将笔推给她,绽出一个笑。

而此时灯火恰巧爆开,一点摇曳的火光凝在她眉间,像是一枚媚色撩人的花钿。

“你写下来。作为交换,我饶你一命。”

……

于夫人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接过笔。火光轻颤,她笔笔如刀,一页名单缓缓写成。

天光微亮,鱼肚白浮上远山轮廓。

李重翊换上朝服,整衣出门后,上官若却忽而快步追出大理寺,将一顶朝冠高高举起,“小侯爷!等等——刘风说,这才是你今早要戴的那一顶。”

她眉眼含笑,唇边一抹轻意飞扬,仿佛整座大理寺都沾染了她破案之后的雀跃。

院中杏花从围墙中探出枝条,扫过她的发丝。李重翊一时间怔住。

那眉眼,那笑意,那语气,竟与记忆中某个粉衣少女,惊人地重合。

他手一抬接过朝冠,倏然扭开眼神,“多谢。”

上官若却仍不依不饶,“此案虽已破得七七八八,但其中仍有几点存疑,若小侯爷待会上奏能说得模糊一些……”

而李重翊只是轻快转身,截断了她的话。

心中那股奇怪的别扭感又涌上来,如潮水般酸酸涩涩地将他淹没。

“本侯知道了,等会再见罢。”

他的手一扬,在春风与杏影里,截断了她要说的话。

上官若略一拱手做礼,目送他走远后,才徐徐地沿着巷道走回大理寺。

谁知,就在此时,她的脖颈上抵上一柄凉意。

随后一道熟悉而嘶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开口——

“大人,叫我好等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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