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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冰山微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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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仲的“休整”命令,如同一道无形的壁垒,将凛暂时困在了玄字院这方寸之地。查阅卷宗的权限被收回,外出行动的自由被限制,甚至连通过张文吏获取外部信息的渠道,似乎都变得不再那么顺畅。沈仲的意图很明显——将她这颗不安分的棋子暂时按住,或许是在等待某个时机,或许是在暗中进行着更深的布局。

凛并未表现出任何焦躁或不满。她依旧每日待在房间或院子里,时而“调息养伤”,时而翻阅一些从穆雍书房带来的、相对普通的地理杂记,将一个安分守己、静待命令的下属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甚至连那盏可疑的油灯,她也再未过多关注,仿佛已经完全接受了被监视的“常态”。

但平静的表面下,是暗流涌动的思绪和决心。她知道,坐以待毙绝非出路。沈仲的算计深不可测,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落下怎样的棋子。她必须主动出击,打破僵局,为自己争取更多的信息和主动权。

而目前,唯一可能成为突破口,也最危险的那个点,就是她的那位“同僚”——孤。

经过几日的观察,凛发现孤的行踪也变得有些“规律”。他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偶尔会外出很短一段时间,似乎是在执行沈仲交代的“追查城内线索”的任务,但具体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无人知晓。他对凛的态度依旧冰冷疏离,两人几乎没有任何主动的交流。

但凛能感觉到,孤也在暗中观察着她。那种冰冷的、仿佛无处不在的审视目光,并未因为沈仲的“休整”命令而消失。

时机,差不多成熟了。

这天傍晚,凛看到孤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外面潜回玄字院,直接回了房间。她稍作等待,估摸着他安顿下来后,才缓缓起身,走到了孤的房门前。

她没有敲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将自身的气息调整到一种介于警惕与平静之间的微妙状态。

片刻之后,房门无声地打开了。

孤依旧是那副冰山表情,站在门内,目光沉静地看着她,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来。

“有事?”他的声音依旧平直,听不出情绪。

“有些事情,想向孤校尉请教。”凛的声音沙哑,目光同样平静地回望着他,“关于……穆雍长老的案子。”

孤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示意她进去。

凛毫不犹豫地迈步而入。孤的房间,比她的更加简洁,甚至可以说是…空旷。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物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于雪松或某种寒性草药的冷冽气息,与他本人的气质如出一辙。

桌子上,随意地放着几份卷宗,似乎是他带回来的工作资料。凛的目光快速扫过,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坐。”孤指了指椅子,自己则走到桌边,并未坐下。

凛依言坐下,开门见山:“孤校尉,你之前提及,穆雍长老的死,可能与他试图研究、利用甚至…对抗枯骨教的某种力量有关。我想知道,关于枯骨教,你具体了解多少?特别是…关于他们的某些特殊信物或仪式?”

她决定不再拐弯抹角。既然双方都在互相试探,不如直接抛出一些对方可能感兴趣、又与当前局面相关的“诱饵”,看看能钓出什么。她相信,孤对枯骨教的了解,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孤听到“枯骨教”三个字,那双冰冷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快得如同错觉。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枯骨教…一个早已被认为灭亡的邪恶宗门。擅长操控死灵,研究灵魂禁术,追求扭曲的永生。他们的力量体系,与烬墟主流的烬毒修炼截然不同,更加阴邪,也更加…难以预测。”

他的回答很官方,很“标准”,与玄天司档案中对枯骨教的描述基本一致。

“那…比如这种东西呢?”凛的动作看似随意,实则充满了试探。她缓缓摊开手掌,掌心之中,赫然躺着那枚冰冷邪异的…“燃骨令”!

在房间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下,令牌上那火焰骷髅头的图案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令人不安的邪气。

孤的目光瞬间凝固在了那枚令牌之上!他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刻骨的憎恨,以及…一丝隐藏极深的痛苦与挣扎?!

凛的心脏猛地一跳!她赌对了!孤果然认识这枚令牌!而且反应如此剧烈!这枚燃骨令,对他而言,恐怕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信物!

“你…从哪里得来的?!”孤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压抑的波动,甚至…一丝杀意?!

“黑幡街,红尘客栈。”凛平静地回答,目光毫不畏惧地迎上孤的视线,“孤校尉‘不小心’掉在我这里的。”她故意点破了令牌的真实来历,将皮球踢了回去。

孤的眼神剧烈地闪烁了几下,周身的寒气几乎要凝结成冰!他死死地盯着凛,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假,也在权衡着下一步的行动。

空气仿佛凝固了。凛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她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如果孤选择动手灭口,以她现在的状态,恐怕很难抵挡。

但出乎意料的是,片刻之后,孤身上的杀意缓缓收敛了。他眼中的震惊和憎恨也渐渐被一种更加深沉的疲惫和…无奈所取代。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做出了某种艰难的决定。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但似乎…多了一丝别样的东西。

“看来…你比我想象的…知道得更多。”孤的声音恢复了平稳,但仔细听,却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也…更有胆量。”

他没有否认令牌是他盗取的,也没有解释原因。

“这枚‘燃骨令’,确实是开启某些枯骨教秘密据点或遗迹的‘钥匙’之一。”孤看着凛手中的令牌,缓缓说道,“但它本身也蕴含着极其邪恶的诅咒和监视印记。你把它带在身上,如同在黑暗中点燃了一支蜡烛,随时可能引来…噬人的饿狼。”

凛闻言,心中一动。诅咒?监视印记?难怪她总觉得这令牌不对劲!孤提供的“封印液”,恐怕不仅仅是隔绝气息那么简单,更可能是在压制令牌本身的某种反噬或追踪功能!

“既然如此危险,你为何要盗取它?又为何…要交给我?”凛追问道。

孤沉默了。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背对着凛。

“有些‘污秽’,需要被清理。”他再次重复了这句话,声音低沉,“但这枚令牌所牵扯的因果太大,目标也太明显。放在我身上,只会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甚至可能…暴露某些不该暴露的东西。”

“而你……”孤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着凛,“…你很特别。你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数。这枚令牌在你身上,或许…能吸引某些人的注意力,扰乱他们的视线,为…真正的‘清理’,争取时间。”

利用她当诱饵?!吸引火力?!

凛的心中涌起一股怒意!这个孤,果然是将她当作了可以利用、甚至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但她没有立刻发作。她知道,孤的话未必全是实话,其中必然还隐藏着更深的算计。

“所以,你承认你在利用我?”凛冷冷地问道。

“我们都在利用彼此,不是吗?”孤毫不避讳地反问,“你接近我,不也是想从我这里套取关于守陵人、关于枯骨教、关于穆雍案的秘密?”

凛一时语塞。孤确实一针见血。她们之间,本就是一场互相利用、互相试探的危险游戏。

“燃骨令可以给你。”孤看着凛手中的令牌,似乎下定了决心,“它在你手里,或许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但你要记住,驱动它的力量源泉,是怨念和……鲜血。每一次使用,都会付出代价。”

“而且,”孤的语气变得更加凝重,“持有它,意味着你将成为枯骨教余孽…以及某些同样觊觎这份力量的势力的眼中钉。比如…那个突然出现的‘断水流’,他追寻的所谓‘被污染的圣物’,很可能就与此令有关。”

断水流的目标…竟然是燃骨令?!

凛感到自己的思路豁然开朗!这解释了为何断水流会出现在黑水码头,并一剑斩碎那些箱子!他很可能就是感应到了箱子里“骸奴”散发出的、与燃骨令同源的枯骨教气息,才悍然出手的!他所谓的“斩断污秽”,或许就是针对枯骨教的一切!

那么,他与守陵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是敌?是友?还是…同出一源,但理念相悖的分裂者?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凛看着孤,直接问道。既然已经摊牌了一部分,不如将条件摆在明面上。

“信息。”孤回答得很干脆,“关于枯骨教,关于‘沙哑声音’,关于…你可能发现的、任何与那扇‘门’有关的线索。我们需要…有限度的情报共享。”

有限度的情报共享?这倒是出乎凛的意料。孤竟然主动提出要共享情报?这背后又有什么算计?

“我如何相信你?”凛反问。

“你不需要相信我。”孤的回答依旧冰冷,“你只需要判断,我提供的信息,对你是否有用。以及…我们暂时拥有共同的敌人。”

共同的敌人?枯骨教?沙哑声音?还是…沈仲?或者…所有人?

凛沉默了。她知道,与孤的这种“合作”,充满了风险。但眼下的局面,她确实需要更多的信息来源,也需要一个…能在关键时刻提供帮助或牵制的“盟友”。

“好。”最终,凛点了点头,“有限度的情报共享。但底线是…不危及自身的安全。”

“可以。”孤也点了点头,算是达成了协议。

这场突如其来的、紧张而危险的“摊牌”,似乎暂时告一段落。两人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也稍稍缓和了一些。

“关于穆雍长老书房里那本枯骨教手抄本…”凛状似无意地提及,观察着孤的反应,“你看过吗?”

孤的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摇头:“我并未发现。或许…被其他人提前取走了?”他否认得干净利落,仿佛真的不知情。

凛心中冷笑,却也不再追问。看来,孤也在刻意隐藏着某些秘密。他们的“情报共享”,从一开始就充满了虚假和保留。

“既然如此,那关于穆雍案和黑幡街后续…”

“沈主事那边,我会处理。”孤打断她,“你只需要继续扮演好你的角色,‘安心休整’,暗中研究你需要的东西即可。在‘赤星蚀’到来之前,尽量不要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他又一次提到了“赤星蚀”!他果然知道这个时间节点!

看来,今夜的“摊牌”,双方都只掀开了各自底牌的一角。真正的较量,还远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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