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找到我们？

石像们定格在“们”字阵型后，便不再移动，青灰色表面泛着大理石特有的冷光，又回到了当初的样子。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震得大门嗡嗡响。

“张亓玉，陈宋，你们在里面是吗！”

孙延？陈宋意外到他竟然还活着。

孙延的嗓音裹着金属门板的震颤，像是某种机械复读。

“在呢，咋滴啦。”

“你不要在里面乱动，我去找人来帮你们出来。”

陈宋不再答话，约摸有五分钟，陈宋世界安静的只剩下门外急促的敲门声。

最后孙延嚷了句：“等着啊，我马上找人过来……”

敲门声消失不见后，张亓玉立马道：“他已经不是‘孙延’了。”

“他像是一直在确认我们在里面，”陈宋有些出神的说，“此刻的孙延一定在姜言的控制之下，她派个人过来是想确认我们在里面干些什么呢……”

“他没有阻止我们进来，却在怀疑我们在里面的真实性。说明这里面有什么东西，能让我们消失，或是把我们变成其他人。”

显而易见，这东西，就是飞马摆出来的那个“我们”。

“既然是解密，那就老老实实的按照游戏进程玩呗，”张亓玉说，“这是你的任务必经之地，说明这一片区域正是为你准备的。”

话音刚落，大厅中忽然传来“刺啦”一声，下面的飞马石像忽然移动了一下，发出尖锐的声音。

二人定睛一看，发现底下的飞马石像群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黑衫人影，身立如竹，正将手放在这些石像上面摸索，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木叶子？她怎么在这？什么时候进来的？

陈宋和张亓玉心领神会，从二楼走下去，远远的站在木叶子的身后——此人能徒手打过飞马，实力深不可测，是敌是友暂不得知。

木叶子跟没有看到这两人的身影一样，继续在飞马群里转悠，摸索着每个石像。

“你在找什么？”

木叶子手僵在半空中，这才停下来，缓慢转身。她浑浊的眼瞳在昏暗中泛起一种奇异的光，死死的盯着陈宋，像是透过他的皮囊在窥视更深层的东西。

随后，她重新转过身去，继续游荡在石像其中：“二位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变成飞马，看来是本事通天。”

“你是神仙么。”

“神仙，”木叶子轻飘飘的重复了一句，"不过是个会掐算的老棺材瓤子。"

“你在找什么，我们可以帮你。”

木叶子叹了口气，在摸索完排在最后的那个飞马石像后，她退了出来，离开飞马群，站在陈宋旁边，双手插进衣兜。

“不用找了，这里没有我要找的人。”

“你在找之前的旅客，”陈宋脑子里立即弹出来一点信息，“你是谁的亲属？”

木叶子眯了眯眼，从衣兜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红塔山，打火机咔嗒声在寂静中炸响，橘红火苗映亮她眼尾堆积的皱纹，——这和她之前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状态大相径庭。

“你知道的不少，小子。”

“你刚刚摸了多少个石像？不止这里的，而是这整座馆内所有的石像。”

“65个。”

果然是65个么。陈宋还记得飞马计划表上的那几段话。

【历史计划总表

计划轮次（1/8）失败。原因：死亡人数超过4个。

计划轮次（2/8）失败。原因：同上。

……

轮次（7/8）失败。原因：同上。备注：意外收获完美傀儡天马使。】

这里应该就是所有受害者旅客的飞马石像堆积地。

缺少的那一个，就只能是上面提到的——完美傀儡天马使。

“你要找的那个人，现在应该已经变成飞马了。”

木叶子吞云吐雾，将烟雾吐在陈宋的脸上，逼近：“说清楚。”

陈宋被呛了一下，赶紧扇了扇她周围的烟，离她远了点，没有正面回答。

“对不住。”

“告诉我你的目的，我就把我知道的一切告诉你。至少从现在的立场来看，我们三人都不是飞马，属于同一阵线。”

木叶子轻声笑了笑，弹了弹烟灰，席地而坐，烟雾轻飘飘的围绕在她身边，像是一阵仙气。

“琳琅山天师府第57代掌门的独孙，于前阵子旅游消失于世界上，她修了大半辈子的仙，连个娃都保不住，不就来这找人么。”

“你和巫师是什么关系？”

既然木叶子是来找人的，凭他刚开始就对众人防备的姿态来看，她从一开始就知道12个旅客中有属于“敌对阵营”的人，那她一定就有巫师的消息。

“巫师？你们现在叫他这个名字么，他以前也是天师，修了邪道，走了弯路，被逐出师门了，”木叶子仔细回忆道，“他修了长生术，一直活到现在。要是他还在琳琅山，算得上是我的师祖。”

“那你知道他是谁了么？”

木叶子摇摇头，不再出声，将烟头对准陈宋：“要是你说出来的信息对我毫无帮助，我就会杀了你。”

“你听说过——完美傀儡天马使么。正常感染超过七天的飞马就会永远的变成无法活动的石像——就是我们眼前的这些。但完美傀儡飞马在植入了天马内脏后，可以在白天一直维持人类的形态，直到夜晚化成真身。”

木叶子手一顿，好像知道陈宋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他要找的那个独孙，不出意外应该就在这批旅客中。

“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你们这些神仙有什么能力，需要通过献祭一定数量的活体飞马来封印一个……强大的个体。”

木叶子蹙眉：“你的意思是，那个人在通过将活人变成飞马的方式来封印……封印什么？”

陈宋一五一十的将姜言的封印计划讲给木叶子。

木叶子眉头越来越紧，最后脱口而出：“烬血启咒……她真的在研究这种禁术……如果成功了，那她一定是天下第一天师……”

“你刚刚提到的八只翅膀，就是他要下咒的对象……所以他需要八个活体。”

陈宋立即反应过来，难怪那张纸上写的【容错率】是34%，4/12，也就是巫师将常人转化成飞马的最高容忍度…

“现在还没变成飞马的，除了我们三个还有谁？”

“既然容错率是四个人的话，我更倾向于除了我们以外，现在全员都变成飞马了。”

从刚才开始，张亓玉便召唤出了一只小灵碟在自己手上反复缠绕玩耍，现在才插上一句话。

“钟离无鹤幸运值那么高，都会被变成飞马吗？”

张亓玉冷笑一声，指尖的灵蝶突然振翅，磷粉在黑暗中划出淡金色的轨迹：“只要有他在，副本里最轻松的角色永远都会排给这个死老头，他才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

陈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当年他实力强大到可以忽略一切除五维属性以外的玩家因素，一直不知道神域对幸运值高的玩家为什么偏见这么大。

现在重玩副本倒真是真真切切的明白到了幸运狗在神域地位如此地下的原因了——这跟抢走别人气运有什么区别……

“刚刚这些石像，”木叶子的烟已经燃尽，她抖了抖身上的烟灰，站起了身，“它们拼出来的字形，在我刚刚进来时也播放了一遍。我能感受到这个房间是暗影厄尔的阵法封地，这里面也有他要封印的东西。要想出去，得先和这些‘东西’打交道。”

“你进来这里有一会了吧，对这栋房子有建筑形态意识了吗？”

木叶子点点头，将烟头扔在地上，双手又插进兜里：“一楼除了这里还有两个大展场，每个展场各有用玻璃装进的十几个石像，二楼有三个展场，除此之外就是一楼和二楼的洗手间，没有其他多余的房间。”

“这些房间都没有异常？”

“没有。也有可能是我没注意。”

陈宋缓缓点头，最后一锤定音：“这样，我和小花在一楼再仔细转转，你们去二楼再看看。”

意见统一后众人立即分散开来，木叶子身形矫健的不像个老年人，三两步就爬上了楼，张亓玉得咬牙才能追上。

陈宋拉着花峫的手，穿过中央的石像阵，走向第一个展厅，前面立了个【A】字牌。

展厅内的灯光并不明亮，多亏了窗外晒进来的阳光才勉强能照亮飞马石像和整个展厅的细节。展厅四周也是由砖瓦堆砌而成，最左侧的墙壁上，有一副非常显眼的画作。

陈宋拉着小花立在画前，被它完全吸引在了原地。

阿勒克图的蛇鳞长鞭从壁画边缘垂落，眼眸中镶嵌了一颗黑曜石；墨纪拉的匕首横贯整幅图画，刃口上凝结的血珠正在违背重力向穹顶倒流；底西福涅的锁链从画面深处延伸出来，锈蚀的环扣在现实与壁画的交界处化为一团黑雾状。她的裙裾是用十二种黑色织就的浪潮，最外层是熄灭的炭火，中间夹着乌鸦羽毛的反光，衬里则是一团窒息的黝黑。

墙灰剥落处裸露出猩红底色，某种带着铁腥味的呼吸在画框后起伏——陈宋忽然意识到那些黑色裙摆的褶皱，像是无数张被压扁的嘴，正无声的挣扎忏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