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清楚裴青的话是在说抽烟,还是在说人固执地所爱非人,然而余豆果细想之后,打从心底里觉得,其实差不多。
沉迷尼古丁,或者爱上他人,都是人类难以改正的恶习一种,余豆果难耐地对裴青提问:“我说,我以前还特意介绍人夏宪给你认识,你怎么就没把握点机会跟他好上呢?”
并不想说全了真话,裴青对余豆果含混道:“可能,我们算是同类,但是。”
“但是?”
裴青道:“他命可比我好太多了,我会嫉妒,像他那种我会拿着跟自己比的人,老在我身边的话,实在是累我。”
这话余豆果听得略觉奇也新鲜,但并不打算深究,就问:“那我呢,你怎么不想方设法跟我好一段试试?”
裴青笑笑:“不了。”
余豆果好奇得都忘了生气:“为什么?”
裴青仔细想,然后道:“因为、因为你个子没我高,长得也没比我好,我不乐意。”
个死颜控,当着人面说嘴还振振有词的,余豆果怒骂他:“讨打吧你?”
又愤愤道:“这事儿你他吗能光看高看脸吗?得看人品跟那技术活,该的你一辈子吃亏没个好对象吧就!”
嘿,要真没有就太好了,裴青做梦都想独自美丽,想从今往后谁都惹不起我。
他尽量装得老实,对余豆果道:“我还真不想要你这样的,因为我也嫉妒你呢。”
看起来的确老实,其实都是假的,余豆果望着眼前这虚伪的漂亮废物琢磨半晌,问道:“那依你意思,我们这正儿八经搞好音乐的你都不要了?”
那当然,但别的不搞音乐的,裴青同样是不要。
话不必说尽,说多了余豆果也难免给自己念叨到天亮,于是裴青对他严肃道:“啊对,其实我要求也不高,首先呢他最好不搞音乐,其次呢他最好有钱,然后呢他脑子得清楚说话不糊涂,最要紧的是他活得好还要长得好。”
真了不起,裴青这语气就有点大病,就仿佛全世界的上等男同随便他挑随便他捡,余豆果听完都抑郁。
他想,自信是好,过分自信是病,要不是老子今晚没劲头,这会直接弄死你。
心情上是很想抽裴青两个大嘴巴子,余豆果却也不得不承认,其实自己都想照着这标准找男人呢。
理直气壮地责备前男友们不懂音乐,如今又嫌蒋升不识好歹,余豆果知道,人总得找点别人身上的毛病,才能好好治愈自己,并假装自己是个不被世俗所爱的天才废物。
想找个懂行懂他的标致大兄弟,不求此生共度,但求下了床能够有几句体面说话,余豆果是不好意思怨人裴青要坚持做梦了,却也不明白。
如果要按裴青说的,他的理想型是如此常规且具体,那就出去找个好男人呗,干什么非要在这里坐着,跟自己一样耍无赖?余豆果骂他道:“你这么会讲,你一身都是本事,那你就试试找个真爱呗,就你刚才说的那种好男人,你出去立刻去给他拿下!”
轻易能找着吗?裴青早猜到他要这么逼逼自己,便不紧不慢不冷不热地答:“不急。我是琢磨这圈子里好男人不多,你又这把年纪了,还是让你先找看看,我就见鸡行事吧。”
个小贱人讲得头头是道,而这圈子里烂人也确实太多,其中之一的余豆果气得抬手拧他胳膊,用力警告他仔细说话。
疼,然而裴青不介意,就怜爱地将他那手爪子扒拉开。
其实总是这样,其实不能怪余豆果,裴青很明白他只不过是像其他人,这世上许多的太多的蠢人一样,嘴里说着盼求真爱,但在下一个天亮的时候,就随随便便地自不爱的人身边醒来。
大家都是傻瓜,醉的时候哭,醒的时候骂,然后拼命地自己跟自己解释周全,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小心喜欢上了另一个男人,才难以避免堕落,还仍想被爱。
诸如此类的鸟人到处都是,裴青在镜子里都见过他好多回,也不止一次地对他刻薄,说就你这鸟样,除非那真爱瞎了眼,否则肯要你才怪。
平日里时不时就犯下糊涂,但在这样的时刻,裴青又清醒,太明白世人是如何将爱情那作用夸大。
爱情这玩意根本不是必需品,还像人的才华那般稀缺,注定是有人有,有人得不到的,裴青真诚地对身旁的余豆果好言相劝,道:“别想了余豆豆,我估计你是上辈子加这辈子造的孽太多才找不着正经对象,但是反正没对象咱们这种人也死不了,而且你越想爱就越容易爱不到。”
如裴青这般的鸟人都已释怀,他身旁的鸟人朋友却还未开悟,听完就又服气又生气地,还非要与他掰扯几句糊涂话。
“不是,那不说我,你看看老朱,老朱总归是明白人吧?虽然他吉他玩不明白,贝斯玩不明白,鼓玩不明白,键盘玩不明白,唱歌也玩不明白,但好在是把他玩不明白音乐这件事给玩明白了啊。”
怎么突然就跟劝诫小姐妹从良似的呢?裴青感激,但拒绝。
如余豆果所言,朱向明的确不很差的,还挺好的。就好像裴青那从前吧,虽然缺乏惊天动地过人长处,但还是喜欢音乐,所以低着头继续产出摇滚垃圾,朱向明看着也是个能清醒混口饭吃的人才啊,那心态比裴青本人只好不差……可裴青再一想,也就随便冲余豆果“嗯”了一声,不多评价。
嗯什么嗯?余豆果对他补充道:“你知道吗?朱向明那人是真的一点坏心思一点,人特别特别好,你要乐意跟他处,我估计往后你叫他向东他都不敢往西一步。”
是,朱向明挺好,而且大家平时开玩笑说他抠门或节约根本不重要,但裴青多少感觉到了,他对其他人的细致体贴操心,其实也是某种惯于察言观色,体恤又或说迎合的结果。
一般人是不会这样的,虽然不知朱向明经历过什么,但裴青害怕探究,厌倦沉重,无心也无力去扮演爱人救人的角色。
裴青就诚恳地对余豆果胡说:“性格不重要,我喜欢有钱的,朱老师他看着不像有钱的人啊。”又道:“再说了,除了他,还有夏宪,你给我介绍的其他人,有谁靠谱过?”
早都不记得那什么破事儿跟破人了,对裴青这指控,余豆果矢口否认:“哪有?就算有我以前也就是叫你随便处处不行就撤啊!难道我能让你跟垃圾过一辈子么?”
他现在想不认想狡辩都行,裴青仍旧不介意,笑而不语。
这笑容就狡猾,多看一眼更觉狡猾,于是余豆果勘破他是在找借口:“好家伙,你敷衍我呢?”
被看穿,但裴青不虚,随便“嗯”一声完事。
靠啊,余豆果无奈,只能怪朱向明命里差了点钱,还怪自己太惯着他。
个倒霉孩子有点大病,不傍大款就直接封心锁爱,整天讲瞎话不说,路也走得极窄,余豆果气闷地对他道:“你说你这大好年纪如花似玉,干什么抢人和尚的干活?哎对了,你就老实说吧,你说有没有哪一天,你会觉得跟我在一块也不错的,我总归有点钱,也总归养得起你啊!”
非要拽着别人来爱自己才能活下去了是吗?裴青在精神上鼓励余豆果这些个试图修补自尊心的行为,但行动上依旧是拒绝的。
他就对余豆果道:“不会。你说你这是怎么了啊余豆豆?不就是几百年前失过恋今天又失恋这么屁大点事吗?居然都把你搞得都不像你了。”
又道:“这些话你在我这说说得了啊,出去千万别说,太丢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