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级动物』的贝斯师傅赵小语,今天都还在工作室里带学生练琴,和裴青的关系真就不差。至于美丽的辛姐本人,裴青心道那颜控的婆娘可吓人,好多年前就跟我讲得是清清楚楚,说我这浑身上下,她能瞧得上的只有一张脸啊。
再想想赵小语钦佩不已,时不时就挂在嘴边吹嘘的主唱大哥,他就更心塞,更害怕:“我他吗怎么配,你他吗怎么敢?等我回头告诉辛姐你就死了,你是真的真的会死啊!”
确实,裴青这小人从前就特别会告状,而那个吴辛也老爱偏心他,夏宪想起自己没少为这挨打,便立刻改口道:“那不然你看看我们许老师?他这些年也都一直没个正经对象呢,而且你们俩都弹贝斯,共同话题应该多啊!”
就非得逼着自己嚯嚯他乐队的人是吗?裴青无奈,就给他六点回复:“……”
夏宪却道:“我认真的,你就考虑下我们弟弟怎么样?”
不考虑,但裴青也不想说什么,就转开脸假装喝酒,背地里偷偷白眼他。
人坐在裴青的身旁,很容易地便把他那小动作看在眼里,但夏宪不生气,就也白眼他。
虽然但是,他也真心地觉着自己这主意并不赖:“该不会?难不成你还看不上我弟弟啊?你可别不识好歹!你知道不知道我们高中那时候有多少姑娘排着队追他?有几个真的特别漂亮,比追我的都漂亮!”
知道了,服气了,但裴青反问他:“人家有姑娘追怎么了?人家有姑娘追跟你一弯的有关系吗?那后来呢!”
那是太有关系了,跟男或女没关系,夏宪就喜欢贴心的漂亮人儿。只是听见裴青这问的,他也遗憾道:“后来?后来他就说他烦呗,还说谈恋爱只会耽误他练琴,给人家姑娘气得啊,把他跟我一块臭骂了一顿。”
有意思,怎么地还能顺便把这人也一块骂上啊?裴青好奇极了:“骂你干什么?”
夏宪道:“我哪知道?反正就是骂我们了,说我不要脸,说弟弟死变态,心里除了摇滚乐就剩下我之类的吧。”
原来如此,但看他讲话间十分得意,裴青也鄙夷看他,并为许老师不值:“可说呢,弟弟那是喜欢你吧?你这样真不好。”
喜欢?听裴青说这个,夏宪笑了:“是吗?可能是,但也不是?”
这话更有八卦的味儿,裴青立刻来劲:“还有别的故事啊?快快快,你给我展开讲讲。”
都是些从前的事儿了,没什么不能讲,但夏宪看看裴青这表情激动的,琢磨了又再琢磨,竟不知该如何准确确切地说出口。
不再开玩笑,他想了好一阵,才正正经经地对裴青道:“我觉得弟弟对我吧,跟邱明对我不一样,搞不好跟咱们俩之间都不一样,怪。”
这话同样怪,裴青奇道:“怎么说?”
说不好,但其实夏宪在很早以前就这么觉得了。
看许平从前交的那歌啊曲的,总是又励志又很丧,每一首都好像在诉讼不谈恋爱才是真有出息,夏宪都怕这乐队红不了他心理先变态。
而且他什么事儿都为夏宪想,什么事儿替夏宪办,对夏宪那么好,但他什么都不讲,夏宪是真的无奈啊,便对裴青道:“这从小到大,他可从来没说喜欢我,也从来没说过想跟我在一块,你懂吗?”
原来如此,但裴青又问夏宪:“那他要真说了,你能答应他?”
夏宪立刻道:“那肯定得试试吧?”
他自诩是坦然大气,但说完就发现裴青不应声,还拿眼睛盯住自己看,像是已然看穿了什么。
害怕,夏宪抬手遮挡他那毒辣的视线:“得,我意思要是我跟邱明没戏的话。”
裴青笑了,但仍旧是不信夏宪说的:“哈。”
他那笑容一半是狡猾,一半是刻薄,夏宪心虚但也凶他:“你笑什么笑?你有话你就直说啊!”
说就说,裴青收敛了笑意,慢条斯理道:“你知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夏宪?你这个人,要真的喜欢一个人,要真的想跟他在一块,哪怕他不主动讲,你也会主动去跟他讲,你就是这样。”
然后又道:“所以咯,我要是弟弟我也不上赶着丢人,反正你这货就是表面光鲜,心眼子其实坏透了,还是留给你那什么邱老师治吧。”
好的,夏宪听他如此轻而易举地拆穿自己残忍,心头狠狠地一揪,然后就郁闷得真讲不出话。
口嗨是作不得数的,而实情也真就如同裴青所说,夏宪和许平之间,没有任何朋友之外的可能。
夏宪能不懂吗?这所有的事儿,全因世上有一个他,还有一个邱明,俩人般配得恰好。
想说是邱明的错,夏宪想老子是如此这么地好,凭什么不能同时爱上十个八个其他人呢?
但与此同时,夏宪也想,即便能够,那也是不对的,且不公平的。
一个人若是有心放纵,那世间短暂的温情或暧昧,他想要多少便有多少,但他也极有可能因此错过某个挚爱,失去那一生一世的良机。于是夏宪伤感困顿地,将裴青的说话反复咀嚼,最终恨道:“烦人,以后这事不准瞎聊了啊!”
不开心的当然就不多聊,裴青乖巧地顺从,拍拍他的肩安慰他:“好。”
但不聊也无法减退心中伤感,夏宪只好想,这人生中的遗憾可多了,并不差如此小事一桩。
他苦笑将劝慰都接下,然后狠狠地灌下半瓶啤酒,连带上一分钟的烦恼与愧疚一齐,等着它们自行在身体里消化,随后便振作地对裴青道:“你们就怪我吧,反正我也不怕,像我这种人谁看了不得喜欢不得迷糊啊,你不也是吗?”
草,裴青端起自己的酒,是酸了又酸,是忍了又忍,最后真的忍不住:“我他吗、我不至于!”
夏宪直接不信,拿肩撞他肩:“你装的吧?”
唉哟哟哟,裴青被撞得手里啤酒都飞了出来,一半洒向吧台,一半洒向裤衩:“我擦你个夏某宪?!”
他狠狠地骂街,狠狠地拿起纸巾乱擦,结果夏宪还不依不饶地,非要再逼着他说点话:“你真别装,你现在看我也不是好人,那心里可舒服了吧?你就说你爱我不爱嘛!”
说说心里话,虽然没说全乎,但也比全不说好,而且人夏宪这么撒泼撒娇就只为逗自己开心,裴青也只能随口地敷衍他:“好好好,我爱你,我真的真的好爱你啊。”
夏宪提醒道:“也别太爱了。”
吗的捏气死人,裴青正想骂上几句,却听夏宪又对自己郑重道:“裴青啊,如今我和辛姐你是届不到了,我那宝藏弟弟你要不想争取,你也有不了,知道吗?”
知道,但裴青病不在乎,还故意道:“你那不是还有个谁吗?”
确实就还有一个那谁,然而夏宪对此表示遗憾:“余豆豆早晚要得那什么花柳病死掉的啦,你们还是就当当普通朋友吧。”
人余豆果是不在眼前,但因为夏宪这缺德话,裴青忍不住地要想象他如今正在这城市某个角落里打着喷嚏,各种骂骂咧咧,没完没了。
惨不过老哥哥啊,他现在真就是一条彻底失恋的狗,没被心上人惦记就算了,居然还要被他这主唱隔空羞辱,裴青如是想。
夏宪却是不知裴青的这些念头,而且反正都讲起了余豆果,他也就顺便多问裴青几句:“对了,就你刚才说那些事儿,余豆豆知道吗?”
裴青比划两个手指头,老实道:“一点点。以前不敢跟他说,后来没好意思跟他说,怕他气急了要给我出头,真出点事我都找不着人捞他。”
这话听着可太懂事,但提起这个,夏宪便又对他道:“你要说出头这事儿,我就想起来了,最近他去蒋升那排练,是上工不迟到吵架,下工不约炮早退的,他这得的是什么病呐?”
看来夏宪还不知道余豆果目前真实的精神状况,裴青对他这话又觉好笑,又觉无奈。
毕竟余豆果自己都还没主动说,裴青也不好意思先跟夏宪瞎说,便只道:“你就不能说他点好了是吧?”
夏宪笑道:“唉哟哟,我也没别的意思,我就心想他要病了的话,就早点来说,就早点去治,我还得跟辛姐弟弟商量商量呢,是不是要多预备个能接班他打鼓的。”
听他说笑,裴青心道可别瞎猜了:“你直接问他。”
夏宪不以为然,道:“可算了吧,我才懒得管他死活,我现在只想赶紧地给你找个好看又靠谱的男的,好好给你治治病。”
对此裴青本也是不以为然,却不知为什么,为他那“靠谱”二字,突然就想起个一脸老实的朱向明来。
不应当,裴青赶紧地将他从脑子里撵走,并反对夏宪那提议:“这事儿急不得。”
他自己是不急,但管不住夏宪乐意急啊:“你一边待着去,我急我的跟你又没关系。”
是个人才,给裴青找对象这事跟裴青本人没关系还行,裴青气笑了,干脆真就给自己屁股底下的凳子挪挪开,一边去安静喝酒,让这夏主唱自由自在地发作他那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