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夏宪在裴青的纵容下调动自己全部脑细胞,一点都不觉得无聊,反而是越想就越兴奋,越想就越激动。
自觉替裴青想出来了点什么,他十分认真地提议道:“你之前不是也看我们上节目比赛吗?最后有个进了Top3的乐队叫‘元与白’还记得吧?我可以介绍他们的吉他手给你认识的,正好他们之前还说队伍里缺键盘少贝斯呢!哎哟我看行,干脆我这就问问让你直接去面试,就这么办!”
别办了,裴青听他说话就大大地头疼。
这一晚上的时间里,快乐归快乐,却总归都是别人的快乐,如今夏宪已经说了太多人和事了,裴青不想记得太清造成更多嫉妒困扰,便赶紧地扣下他的手,制止他拿起手机散播关于自己的消息:“不是,你先等会吧夏宪?”
被裴青打断了对无限美好未来的展望,夏宪有点不快,反问他:“还等什么?这有什么可等的啊我说!”
没辙了,裴青这会也想不出什么特别好的拒绝理由,便把刚才想的那些个谨慎言语念头扔开,对夏宪演出一个老实人:“唉,其实刚才开始我就一直想跟你说点豆豆的事儿,就是没好意思。”
夏宪好奇了:“什么?”
他肯上钩就行,裴青飞快地将余豆果出卖:“其实我这真没大事,但豆豆是真的刚失恋了,你当主唱的管是不管呢?”
话题转得有点仓促,但也足够提神洗脑,令夏宪听得是大吃一惊,手里的酒都差点就要落地上去。
好家伙,幸亏裴青眼疾手快,赶紧地给他那小杯子捞住:“你至于吗?”
至于,当然至于,夏宪瞪眼看着裴青,好半天说出不话。
谨慎而小心地,他问裴青道:“不是?他失恋?谁?就他惦记那个大兄弟啊?你知道了?你意思他失恋?又?”
蒋升大兄弟那好看但略显刻薄的脸面,立刻出现在了裴青脑子里,令裴青都失笑。他道:“不是他还能是谁?我之前没见过他呢,但昨天晚上看见也就看出来了,余豆豆那一张嘴,提起人家就阴阳怪气,生怕我听不出来一样。”
又道:“不过这事也怪我。昨晚上我提前说要走,给他知道了我跟蒋升那起了点毛病,他就拿我当理由跟人家吵起来了。”
长吁一口气,夏宪猜到他会这么说,但并不这么想。
余豆果已经将他心事积攒尘封太久,总不乐意对蒋升说破,哪怕夏宪像今夜劝裴青一样劝过他很多次,说人对另一个人的爱意藏不尽掩不住的,不说或许是不会被拒绝,但早晚都得说,不如早点解脱,但余豆果就始终逃避。
怨不得裴青昨夜小气什么,就余豆果对蒋升那心思,基本属于是些历史遗留问题,还属于是无解的历史遗留问题,凭谁的聪敏机警都解决不了,夏宪想。
早就知道的,这一天总会到来,他沉默着听裴青继续对自己道:“我可能有点悲观了,但我是真觉得余豆豆搞不定他那大兄弟,他们不合适。”
绝,夏宪又想,裴青这说不合适的清醒姿态,就像是晚上一滴酒都没沾过。
人蒋升对余豆果就没有超出朋友和队友的好感意思,是余豆果自己非要单恋直男找死受罪,因此夏宪只能遗憾点头,表示同意他那说法:“这都多少年了啊,余豆豆他自己能不知道不合适?要是真不知道,他也不能丢下蒋升跑来我这。”
裴青同样是唏嘘认可:“是啊,不过余豆豆是什么时候告诉你这个的?”
好几年了,对这事夏宪的记忆有点模糊:“就以前吧,以前有回喝酒的时候,他喝多了才偷偷拉着我说的,说了大半宿,一大堆的废话。”
瞧瞧,大家果然都喜欢信任夏宪多些,裴青又有点儿嫉妒了。
知道余豆果是不乐意让自己操心,而知情也不是夏宪的错,毕竟夏宪太好了,和世间上很多比裴青好的人一样,是值得被信任的。
裴青正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但夏宪却愁闷愁苦地先对他道:“造大孽了,我知道了也管不了这个啊,总不能真帮他把蒋升给绑床上吧?早知道我就不让他去蒋升那打工了。”
好吧,裴青听着他的话,移开了目光,但有点不自在,下意识地摸手腕。
夏宪问他:“怎么了?”
裴青却摇头,只道:“我没事,我就是又有点气。”
夏宪不解:“怎么说?”
裴青便斜眼他,道:“余豆豆这个大烂人,昨天还什么都不和我说,全靠我自己猜。”
又问:“我问你啊,如果你有一个朋友,明明你认识他比我还早,结果他有心事只告诉我,你生不生气的?”
好像是该气呢,但夏宪装傻,不吭声。
裴青再问他:“还有啊,像那种功成名就,每天过得特别幸福的人,去劝不幸的人接受自己的平庸,还说只要肯信明天就会更好,你会不会也觉得生气,觉得他很欠打?”
够可以的,裴青这份真诚令夏宪再度哑口,琢磨了一会才敢道:“是有点。”
裴青含笑白眼他:“你知道意思就行,我没怪你。”
看这副这较劲意思,他明明就在怪自己,夏宪赶紧把余豆果那破事丢下,继续劝回他来:“唉哟,裴青啊,我的宝贝,你这样不好,像你这么时时刻刻这么清醒,特别容易影响你那个睡眠质量,你怪我吧,你就都怪我。”
裴青不屑,高傲,冷漠:“哼,我懒得,我也用不着睡眠好,我长得漂亮就行。”
又道:“你就别担心我,因为我已经想开了,不谈恋爱不弄歌没什么,我过得比之前谈恋爱弄歌的时候轻松得多。”
好的吧,他非要如此倔强,夏宪暂且也不说他,同时也想不通。
受了点伤,暂时不打算再跟人恋爱,还在可以理解的范围里,可裴青竟如此干脆说起放弃音乐,夏宪不大能接受。
如果继续做歌继续演,说不定会有好机会的,不做不演才就真没有,夏宪忍了又忍,最后没忍住,劝道:“我说裴青啊,你不乐意交朋友我还能懂,但你为什么就不接着弄你那歌呢?”
对于音乐,对于贝斯,裴青曾经喜欢,而且是非常喜欢,现在也都还喜欢着,但也遗憾:“没家伙事。我之前有一阵缺钱,就把我琴给卖了。”
说完,他看夏宪马上就要开口叫骂的样,赶紧笑着制止他道:“别急啊宪儿,你先听我说。”
夏宪欲言又止,然后点头沉默,只听他说。
认真地想了会,裴青将其他的一些个心里话也认真说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只要我张开口跟豆豆,跟你或者其他谁谁说我困难,能帮的你们都会帮我,但我其实就是在卖了我那把琴的时候,才想通的。”
不懂这说话,夏宪问他:“什么意思?”
裴青笑道:“宪儿,我觉得人要是没有感情,就做不了好的歌,虽然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但我一定是。”
对着裴青这话,夏宪立刻便想到了邱明,因为在与自己复合之前,在追求自己之时,他似乎也曾说过差不多的话。
夏宪就仔细地回想,然后与裴青道:“我们邱老师好像也是这么说。他说他之前一个人在国外待了七年,一个人感觉也不坏,但一个人的时候越是想找,就越找不着音乐里有什么新鲜的好玩的,差不多是你说的这意思。”
裴青也道:“是吧?其实就是人要得到,要失去,要付出,要经历,才能有歌。”
的确,没有阅历便也无谓创作,但夏宪好奇问他:“你没有吗?我觉得你有啊。”
是有过一些,裴青想起自己这些年也曾努力,试图在刻苦练习之外创作点新的什么,可最终它们都归于同样的寡趣以及苦闷,让裴青自己都不快乐。
悲伤的歌亦有其伟大之处,但裴青想要出自本心的快乐的歌,让人听见便能高兴的歌。
这样的歌轻易不可得,如果仅凭技巧或伪词编造,自己听来都知其中是如何造作违和,勉强下去徒劳无功,就像一切事骗得过外人,也骗不过自己。
他对夏宪道:“我不行,如果我都不想要感情,也不想再经历,那留着我的琴也多余。”
又道:“而且我那琴是以前自己买的,本来就不值钱,等再旧点我想卖更亏。”
裴青精打细算,讲得着实诚恳,夏宪对此无话可说,甚至觉得自己刚才劝他的一切,都变作了十分肤浅,还傻不拉几的。
但要完全释怀不管,夏宪也做不到,因为他也有那做音乐人的固执:“那你要这样,你觉得自个能活得高兴吗?”
裴青思考片刻,道:“不知道,但我也有没特别不高兴啊。”
好的吧,对这样一个貌似糊涂又貌似清醒的家伙,夏宪是真没话可说可劝了,最终只能用力拍他肩膀不再劝,然后唤起了一旁满脸倦意的调酒师。
“兄嘚,来两杯边车,再帮我开两瓶麦卡伦。”
叫好了酒,他才又和裴青道:“那这样吧,今天你先跟我这喝死,明天的事儿我们明天再说。”
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实则不过每天每天的必修课,裴青对夏宪的倡议是不拒绝,不支持,亦不反对,只笑,由他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