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但是,怎么老被眼前的人拿捏呢?朱向明听着裴青的话,用力地啃鸡肉卷,满心都是疑惑纠结,怀疑自己从前并非这么听话的一个人。
将手中鸡肉卷认真吃完,他颇觉有些没滋没味,但还没有到心如刀割无法呼吸食不下咽味同嚼蜡那程度。
人还是不要难受的好,而且套餐里还有两杯豆浆已经血赚(?),朱向明看裴青在对面喝完粥看手机,还叼住根吸管玩得没个正形正经,瞬间又觉得好笑了起来:“你再喝点?”
裴青叼着吸管摇头:“不喝不喝,你喝。”
他矜贵任性点是没关系的,朱向明庆幸自己也改造得挺好了,不勉强人人在他眼前同款节约到不浪费一点一滴。
而且朱向明现在想,人生里有些东西吧,本来就可以浪费一些些,挥霍一些些,没有关系。
就比如说此刻时间还充裕,就比如说对另一个人的好感正当时,于是朱向明自己安慰了自己,并把一杯冰豆浆好好干掉。
挺好喝,朱向明对此小小地满足,也终于完全地冷静:“走吧?”
裴青把吸管扔下,照朱向明说的站起身,跟他一齐将餐盘收拾了带去垃圾桶边丢掉:“走。”
这顿早饭结束得草草,再提之前说的那些也不合适,于是两个人出去店门外,一开始都很安静。
心情一般,然而今天的天气真不错,虽然刚才还不见太阳,但现在它已露出少许踪迹,还令万丈光从云缝间下降。
“出太阳了。”
朦胧光线自云朵那边缘而出,整座城市都像被柔软的光明包围住,行人们一面走一面看天边,朱向明听裴青这么随口地说,便也跟着抬头看。
如梦如幻,见旁人在拿起手机随手拍下记录,朱向明也被感染,于是拿起自己手机,对准那城市远处天上。
而裴青还在不停步朝前走,隔了一阵才发现旁边的人落到了后头:“嗯?”
这疑惑都可爱,因千万束光穿过云隙有了形状,落在他身上也仍有形状,朱向明看裴青如看某种温柔幻象,只觉他在发光。
绝美,绝妙,时间也随之变慢,朱向明耳边回荡虚幻的嘀嗒、嘀嗒声,而空气还有过路人,都变成俗套故事里那般,凝滞着模糊着缓慢地流淌过去。
就好像这世间最真实的,无非眼前的某个人类,朱向明屏息凝神地怀疑又坚信,不知不觉间手就落了下去,手机也对准了裴青。
恰好,裴青也已经察觉并回过了头来。他看见朱向明的傻模样,还有那对准自己的手机,嗤笑抬手就是一个中指,然后迅速转身要逃。
“破手机,别拍我。”
破除浪漫迷信他依旧第一名,而朱向明听见这说话,霎那间也便从幻境中脱身。
他抬脚快走几步跟上裴青,而裴青察觉他走近身旁,便严厉批评他道:“别乱拍了啊。”
朱向明当场熄屏保证:“没拍了真没了。”
这还差不多,裴青满意。
转眼两个人就已经快走回了小区里,而看朱向明解锁,跟他穿过楼栋下的门禁,裴青也突然地想起,自己其实正有一些事可以跟他讲讲。
“对了,我这周想找个时间回趟家。
这么气的吗?太突然了,朱向明有点惊讶,甚至有点不安:“嗯?”
实则裴青昨天晚上就琢磨过这事儿,刚刚才打定主意:“嗯。”
工作室和普通公司不大一样,自由度高,但一声招呼不打显然也不合适,他说完心想其实也没大事,便又对朱向明解释道:“我妈生日,回去看看她,待个一两天回来。”
原来如此,朱向明这才小心隐藏起自己的不安,摁下了电梯上行键:“嗷,行,那你跟豆豆也说一声。”又道:“怎么回去不多待几天?”毕竟隔得不远也不近,他也难得回去。
裴青诚实道:“小地方待着没劲。再说还是早点回来好,你们也少扣我几天工资。”
朱向明接到他明示,立刻道:“行,那你早点回来不扣你钱。”
距离这样近,裴青都能清楚感受到他那份说不出口的紧张与殷切,正在空气中传播。
怎么会有人这么喜欢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呢?裴青知道他心意也忍不住要笑话他:“你不至于吧?”
朱向明狡辩:“不是,我意思别的小朋友还等着你回来上课,你要对人家负责任的。”
这讲话有些道理,但裴青想,还是拉倒吧。
虽然最近试课的人有五六七个,但满打满算,裴青目前就只有两个正经学生,根本不影响什么。
一个喜欢上课但不爱练琴的陆晖已说过下周再来,另一个标准的社畜燕女士至今才约过一次课,这周也没有提前说要来的意思,裴青对她的练习状况同样是极其不乐观。
同情,但也真是不懂,何必花钱买罪受呢?再者就练琴这么回事,自己都不想对自己负责的话,谁还能对他们负责?裴青想着这些事儿便没好气,便对朱向明道:“我就不。”
又被逼逼了,但朱向明放弃反抗,就讪笑着和裴青一齐等待,看电梯门终于在眼前打开。
“麻烦让一下。”
几个住户急匆匆地从里头钻出来,脸上写满赶着上吊的焦躁,裴青跟朱向明看了都懂,那是种着急上班,且马上或已经迟到的经典表情。
一左一右地避开他们,同时裴青跟朱向明也觉释怀,因为至少跟这上班没有所谓早退或迟到,挺好。
等里面都空了,他们也就保持着点距离进了电梯。
这次是裴青按下了11楼。因为没有旁人,电梯上行得很快,中途也没有停下,但裴青半路发现,朱向明在偷偷看自己的侧脸,还欲言又止。
多半是踌躇着想问问自己出行的细节呗,却又不好意思问出来,裴青想,傻瓜。
其实吧,他要问自己不一定讲,但他要不问啊,那自己是肯定不讲,裴青就这么暗中较劲,看傻瓜在一旁动脑筋,电梯门再打开来都没注意到。
受不了,裴青拉着他走:“你够了。”
“哦?哦、哦!”
裴青抓着朱向明那胳膊出电梯,听朱向明结结巴巴应声,正要打算再笑话他几句,结果刚往前走两步,就看到工作室两边大门都敞开着。
隐隐约约还听见说话声,裴青奇怪,问朱向明:“什么情况?”
朱向明也奇怪了,不知什么情况,怎么那屋里人好像还不少?
他赶紧进去里头一看,就发现还真是,人确实就不少。
来上课的,还有来值班的,今天倒巧,那编曲的老周,吉他赵小语和敲鼓的徐苗苗都在,加上一个刚进门的裴青,差不多是能现场组个队的程度,较为齐活。
就连平时安分在隔壁整活的临时剪辑工人也在这头待着,而眼见大家围着个大东西啧啧称奇,朱向明就先问他了:“王志彭同学,怎么又是你?你不好好在隔壁剪片,老跑我们这待着干嘛!”
哪有老待着啊?王志彭委屈地看朱向明一眼,心道自己是好心没好报:“今天我刚到隔壁就看见快递小哥在敲这门,你们不在我就先帮你们收着了,其他老师都后边才来的。”
对着朱向明解释完毕,他又对裴青笑道:“裴老师你来看,这你快递。”
不安,眼前包裹的形状及大小看着就很熟悉,裴青莫名地对它产生了强烈的抗拒。
果然的,连老周都道:“这我看着像个琴啊。”
确实,赵小语小心地抬起来掂了一掂,感受那分量后又放下去:“比吉他沉点,可能是咱们那个琴?”
那可能是的,裴青低头试图找找看那外盒上有没有快递单子,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糟心,他又问王志彭道:“小王师傅,这哪家快递谁送来的你知道吗?”
王志彭想想,道:“不知道,我没问,那哥们也没穿工作服啊。”
一个细节都没有是吗?裴青难以置信:“那你就敢接?”
王志彭不解挠头:“唉?要不你打开看看谁送你的呗?真是给你的,那哥们还问你名字说在不在呢。”
快别了吧,裴青看这大包裹跟看炸药包也差不多,只得抱着一丝丝希望,忧伤地望住了朱向明。
朱向明摆手:“不是我啊,真不是我。”
他慌得像个被堪破犯罪意图的不法孩子,裴青嫌弃极了,结果又听徐喵喵在一旁起哄:“别废话了,裴青你赶紧拆了看看呗,你要不拆我可要拆了!”
不安归不安,但裴青也不好说什么,而且拆开看看指不定还有点线索,便勉强笑道:“那你拆。对了朱老师,你不然问问余豆豆?”
问是要问的,只是朱向明也道:“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