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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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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裴青和朱向明来说,这一天变得好慢,实在太慢了。

经历意外的闹剧,大家伙都很好心劝他们先回家休息,然后及时地散去,但发生的一切却是还挥不去。

争执画面停在脑子里不消失,沿途没人说话,裴青知道自己的表情是镇定的,但内心是尴尬的,然后看朱向明也是。

果不其然吧,沉默着回到家之后,朱向明钻进他卧室里关上门,而裴青也只好独自坐在沙发上发呆。

又是昏沉,又觉清醒,他挪动枕头躺倒在沙发上,但于白日里光线充足的客厅里始终是睡不着,只得用力盯住已眼熟的天花板与吊灯。

反复地气闷不甘心,也不知道是过去了多久,眼见太阳好像在向西边落,裴青终于对自己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逼迫自己振作站起来,他先给自己订好一张回家的车票,然后就走向阳台,将晾晒着的衣服一件一件取下。

当然啦,除了自己的衣物,裴青也顺便帮朱向明收起他的,好显得不那么刻意。

利落地将所有干净衣裳都叠起,然后把自己的那些放进行李袋中,而朱向明的……他扭头看一眼卧室还关着门,便把朱向明的衣物暂时摆在沙发旁的小桌上。

可能是听到他在外头这点小动静吧,朱向明也终于打开卧室门出来了。

然而朱向明看起来还是怪怪的,让裴青想起他刚才一路上都是差不多的表情,还不愿意看自己。

现在朱向明依旧沉默,裴青打算说些话都不好说,就目送他在洗手间外的洗手台前停下,然后打开水龙头。

只见他拿冷水洗了个脸,摘下毛巾随便一擦,又走回来,倒也终于肯回望裴青了。

“怎么?”

没怎么,裴青摇摇头,就在沙发上坐下去,然后装作不经意道:“没事,我把衣服收了,你拿进去呗?”

朱向明闻言,望一眼阳台上,果然自己的衣服跟裴青的衣服都没了。

小事而已,原本不重要,但朱向明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就先将自己那衣物都拿回卧室,一股脑儿塞进衣柜,然后再出来。

这么一来回,他发现裴青已经为避免无言尴尬而打开了电视机,坐在那沙发上的模样仍旧漫不经心,表情淡定无聊。

朱向明了然地想,是装的吧?肯定是装的,于是先对裴青道:“不好意思。”

非要这么讲话显得特别靠谱是吗?裴青明知人家是真的靠谱,却也在心里超小声地逼逼。

但没办法,他因此再不好意思假装看前方的垃圾广告轮播,也对朱向明道:“别这样,是我不好意思吧。”

朱向明这才走过来,坐到了裴青的身旁。

还好,他沉默不语远比说些冠冕堂皇牵强句子假装不介意强,裴青反而自在些,便又道:“就,我也不知道世界怎么这么小嘛,对不起了。”

他是真心的,但说完就见朱向明叹息,接着抱头挠头。

发疯得这么别致,将裴青都吓一跳,生怕他用力过猛给自己头先挠掉,赶紧去将他两只手腕捉住不放:“你干什么啊你!”

朱向明这才不挠头了,想想后将手都垂下:“没,我就是想你说得对,这世界就是他吗的小。”

就这?为这个不至于挠头吧?裴青疑惑望他,然后就见他开口对自己道:“但我意思小点好,小点我们才遇得到。”

就这,裴青立刻松开了手,还想把手贴自己脸上,将某些即将泛红的发热的部分挡掉:“好什么好?天天跟这些神经病遇到。”

制止自己遮脸逃避,但除此之外裴青也真不知道该讲什么好了,就扭头继续看回电视,结果却听朱向明在身边沉重地叹气。

然后,他突然地就在裴青耳边开始念叨:“不是。”

什么不是?裴青不解:“哈?”

朱向明瞪着他道:“不是啊,我其实是想说你怎么、你怎么能看得上她老公啊?那一家子就没个好东西!男的女的都不行!而且不管是谁的老公你这样都不好!真的很不好!你以后别这样了!”

喋喋不休没完没了的,朱向明这话说得像是想吵架,又像是恨铁不成钢,裴青心塞地大声反驳他:“我压根就不知道那男的是她老公、不对,我意思我不知道他是别人老公!而且当时、我当时就是在打工的地方遇到个人,长得还行,对我也还行,再说了我没喜欢他,我就是——”

有理从来不在声高,当时并不爱对方,当时只是想有个人可以说话倚靠不无聊,裴青说到这,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

对着朱向明认真谴责又担心的眼神,心知是理亏且丢人的,而解释太多竟像狡辩,他干脆就恼恨认罪完事:“行吧,我当时就是鬼迷心窍了你想怎么着?不然你现在杀了我呗!对不起,我太丢人了对不起嘛!”

又丧又凶地,裴青这一口气讲完,果然朱向明立刻就道:“那不至于,但是你以后千万千万别那样了啊。”

那是当然肯定地不会,而且朱向明这就怂了又怂了,裴青暗暗地松一口气,然后觉得不可思议:“不是?我说我不知道你就信啊?”

朱向明愣了,然后吃惊道:“那不然?难道你骗我的吗?那你这样也不好啊,你改改吧!”

淦,裴青没好气地听他这苦口婆心念经,心道傻东西,聪明一阵笨一阵的,以后不知道多少人骗死你了要。

再者光说嘴谁不会呢?当初陆晖找来说想试贝斯课,自己好歹还觉得小孩儿样子看着挺眼熟呢,可要按亲啊戚的算,朱向明更应该对他眼熟才对吧?于是他也批评朱向明:“别逼逼了,再说你不也不知道那个谁谁是她儿子吗?你不都跟我一样瞎啊!”

确实,但一切真是冤孽也真是巧合,朱向明并不想,急得跟他一样高声辩解起来:“我跟他们家那些人都不熟,好多年都没见过了不行啊!”

得,裴青也立刻就息事宁人:“那没事了。”毕竟见那种人也没什么意思,还是不见为好。

朱向明狠狠道:“就是说啊。”

讲得凶残,说完无奈,他下一秒竟是垂下头自顾自笑了起来:“草,气死我了。”

他难得这样,而且那笑容看起来并不像真心的,那说话是十足痛苦的调调,裴青见了都不忍心。

若是在平日里,裴青会劝自己不要善良到去过问旁人疾苦,因为自顾不暇没空管,但对着这个朱向明,裴青是怎么都狠不下这心由得他难过的。

有点儿犹豫,但裴青最终还是故意不很温柔地问他:“怎么了?你这么大个人,难过你就跟我讲一讲,别等会晚上哭着睡觉。”

那肯定不至于,朱向明想,因为以前我都哭过了。

往事会令朱向明这样的人都抑郁。他蜷起手指,将它们握成无力的拳头,又沮丧地松开来:“不是,我就是想起来,我是差不多快有个十年左右吧,都没见过他们了。”

真够久的,如果按朱向明如今的年纪算,那时候他应该也就是个高中生而已,裴青想起那女人还说他学他亲妈管人要钱,觉得更加地不可思议。

朱向明并非没自尊心没眼力见的那种人,而且像今天这样生气,也都能在此刻默默吞掉消化掉,没有和自己互相指责争吵,裴青因此不解:“你啊,之前就不该见,白给那些垃圾人骂你呢!”

并不是的,朱向明叹息,然后解释道:“我是找去他们家里要过钱,也不算白骂吧。”

裴青固执道:“要也是你该要的。”

这世界上其实没什么该不该的,朱向明道:“我也是傻,每次去都要不着我还去。我家就只有我外公挣钱,我寒暑假也做点短工什么的,但后来我上了高二课多,学校补课周末只放半天,暑假半个月寒假一星期,我外公就说他多做点活,叫我别去了专心上课。”

裴青了然:“然后呢?”

然后,然后啊,然后朱向明就道:“唉,有天我晚自习回家太晚,就出事了。其实我那时走读,第一节晚自习下课九点钟就能走,但那天卷子特别多,我白天晚上在学校写半天没写完,就想啊,回家不得客厅里开着灯继续写吗?所以我就留在学校里头,写完卷子十点半才到家,结果我开门就看见、就看见我外公倒在门里头——”

朱向明说到这,眨了眨眼睛,才接着对裴青把话说下去:“那时候我都傻了,不知道怎么办,还是邻居帮我叫的救护车把他送医院。医生抢救那时候就叫我准备着交钱,但我没有,我去找那谁、想借,但他说没钱,也没空,让他老婆女儿撵我,再然后,我外公第二天就走了。”

这可叫裴青怎么说?裴青看他淡定说话的模样,词穷得一时间都无话可讲。

接着,他又听朱向明继续对自己补充道:“但是说真的,借不借得到最后应该都一样,因为、因为吧,医生跟我说我外公是那什么,心源性猝死?到医院那时候就已经,嗯,其实有点晚了,错过了治疗的时候。”

愁人,朱向明将这些人与事说得断断续续轻飘飘的,裴青此刻随便地听一耳朵,都跟着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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