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裴青才觉悔之不及,才觉自己当初真应该好好地向好人求饶,哪怕得不到他原谅都好,可惜为时已晚。
太愚蠢了,那个夜晚有许多人失去理智,而裴青就是其中一个。
心虚得很短暂,实则他更为方鸿与严嘉明之间的争执兴奋,明明是身处旋涡的中央,错把它当成在舞台或世界那中央。
“喂,你想听点什么?”
“不用。”
是真的不必要,坐进华丽的敞篷车,并不如想象中那般舒适,而且引擎声轰鸣,那晚风也燥热,它呼啸着把裴青的头发吹乱,还令裴青的头脑昏胀,竟沉迷从后视镜里观看自己。
那嘴角有片红色晕开,挂在某种肤浅的笑容上,凄惨但也荒诞得好看,接着裴青就突然地想起了,他年少时放学独自归家,那沿途总经过间音像店。
店门狭窄,店面也狭窄,墙上糊满一层又一层的港台中外明星海报,主人懒得撕去旧的,于是只把新的随意贴在那上头。
除此之外,店里还有几个小电视,几个杂牌的大功率音箱。而伴随着嗡嗡的电流声,裴青常听见有个男人在动情地唱。
“在晦暗里漆黑中那个美梦。”
“从镜里看不到的一份阵痛。”
“你像红尘掠过一样,沉重。”
音像店的老板,是个四十多岁近五十的半老头,裴青知道他的太太偶尔也会来店内帮忙,还常在学生们路过进店闲逛时大声呵斥他。
“神经病,赶紧放周杰伦啦!”
虽然但是,周杰伦当然很好听,但裴青觉得,这样歌其实也不错。
而在某一天,裴青再路过店门口,发现她不在,店里还播着同样的歌。
其实没耐心数过,但他走进店里,觉得自己好像看过一万遍了,唱歌的男人总穿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同另一个男人跳起迷魅的舞,拉拉扯扯,晃晃荡荡。
“那是探戈。”
熏染烟味的大手,忽地就搭上裴青的肩头。他主人那笑声里,那说话中,仿佛有着和歌一样幽涩晦暗的什么,令裴青不敢再望天花板下悬挂的小电视机,惊骇得转身跑走。
从此后再不经过,从此绕开很远,但裴青始终记得那首歌,记得那画面模糊的舞蹈。
他这样想着,然后感觉下巴被捏住,竟是方鸿不好好开车,凑过来硬要亲他。
“喂!”
收到裴青这批评,方鸿却得意:“去你那还是去我那?算了,还是去我那好不好?”
当然是要去方鸿那啊,裴青也重新笑了起来:“好。”
暂时不会也不可能告诉方鸿的,其实自己早已日夜颠倒每天逃课,经常就睡在排练室,或者余豆果家的地板和沙发上,裴青是真心地讨厌待在学校里,哪怕再没有过路人指指点点,悄然地将他议论,但他对那所有的课程都不感冒。
还有,学校的宿舍狭小,裴青被迫同其余五个无关人类分享,根本就没有可供他放肆的地方。
这夜里,迫不及待见识别种奢侈,裴青就听着方鸿嫌弃家里的别墅偏僻,然后跟着他去了他家在市中心的大平层,看他神气活现地,跟自己说那整栋高楼都是他父亲自建自持,然后说他平时在顶楼常住,而他父母偶尔会居住在楼下。
说着这些话,他也拉着裴青亲吻还动手动脚,让裴青觉得好笑。
“你别扔我包,里面有严、有别人相机。”
“屁大点事,坏了我给你买新的。”
“唉,别闹,不是我的啊。”
“屁大点事,坏了我赔他。”
“你真是、你好歹让我洗个澡。”
“那行,一起洗。”
“好啊,一起就一起。”
***
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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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清楚是否一开始就与方鸿有了爱情,但裴青觉得与他倔强说话迷乱拥抱的光景已是值得,哪怕只有一晚都不亏。
很奇妙,方鸿看起来简单粗暴,却也有他细致的一面。他不嫌脏也不嫌累地,体贴为裴青清理做各样准备。
“这样就更好吃了。”
随便他如何,裴青把畏惧掩藏心里,就故作骄矜地垂眼望他。
“你对谁都这样是不是?见了面就拉人回家。”
“才不是,我只对你这样。”
在浴室的意式大理石浴缸里,再到卧室柔软宽广的矮床,他搂着裴青说甜言蜜语的话,往裴青的耳边吹气□□,
这是一场快乐的相逢,于是裴青融化在他怀抱中,毫无廉耻的。
***
熄灯。
***
就这么沉迷当下,浑身乏力,眼前有一片模糊的乱晃的红,裴青怀疑那是方鸿,把它当成方鸿,不禁要哀哀地看它,然后求饶:“别弄,我好饿、好热,真的好热——”
“好啊,那你想先吃东西,还是想我先吃你?”
真的是方鸿。他的舌头和他本人都不听抱怨,裴青怀疑自己在发烧,但依旧享受快乐。
“青青,我爱你啊,你要乖乖的,你要听话。”
“青青,你以后每天都陪着我好不好?你一辈子都陪着我。”
是含混不清的赞美,是桀黠擅恣的蛊惑,但兴奋在脑海里漫溢,愉悦亦充盈了心胸,裴青想,我还可以说什么呢?我当然是答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