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意了,难预料这夜说了许多也想起许多,裴青因此再一次地红起眼红起脸,在方鸿之外的人面前。
浑身都燥热,但不想被身旁的人发现,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蜷起身体,就努力地去回忆那些真相,试图将某些欲望打破。
裴青想,我从头至尾都知道,我是方鸿无聊得胜的战利品,他爱我就像爱他一件玩具那样。
也真奇怪,方鸿要他乖,但从相识第一天起,裴青就不曾觉得自己乖过。
先是肆无忌惮地接受了他那引诱,对他张开腿,然后凭他为自己销解欲望,营造虚荣的假象,但到最后,方鸿都还试图令他真心乖巧。
喜欢左爱,贪图享乐,好逸恶劳的小人一个,裴青至今不知道他喜欢自己什么?但就像方鸿对他之外的所有人和事物都不感兴趣,甚至憎恨裴青之外的所有人和事物那样,裴青当日与他差不多。
当然,像他们这样,也不是完全没有类似相爱的时刻。至少他们曾并肩从夕阳下的塞纳河堤畔走过,在时代广场的游行队伍里牵起手狂奔,甚至于沙发上依偎无聊亲吻,然后他们交换一些不体面的秘密,不影响地球运转,不引起世界变化的那种。
他们说起裴青的父母是多么可悲又无聊的人啊,他们还说起方鸿的父母平时扮作恩爱周全,是那样体面的一对,其实转过身也抱住别人风流,虚情假意得可怕。
当初讲起他父亲,方鸿已是轻蔑不关心,但讲起他母亲更甚,还说他小时候曾好多次看见他爸搂着别的女人,而那做母亲的也因此抱着自己哭诉,很是委屈。
为了这件事,方鸿曾天真得为她心痛良久,结果最后发现,原来她亦有无数知己伴侣,原来她可能是把自己当成孩子或者傻子来取乐。
“还以为她多爱我爸呢,婊砸。”
“我就说,难怪我从小到大我爸都不搭理我什么。”
“其实我之前还真想过,我怀疑我压根不是他亲生的。”
“算了,谁他吗乐意管他们的破事,他们少来管我烦我就对了。”
或者是因方鸿不像裴青,竟可轻易讲出这样的话还笑出声,于是裴青纵容他,连他这份轻蔑与恶毒都曾经喜欢并嘉许。
反正吧,方鸿那对父母也确实是够虚伪。当后来他们终于发现裴青这存在,还发现他时常在方鸿的住处出没,他们也都虚伪地听取方鸿编造裴青来历,说裴青教他弹琴或者什么,继续面不改色。
“那真是太好了,方鸿这孩子特别任性,麻烦裴老师您多费心。”
太可笑了才是真的,裴青听这位方太太的说话,立刻就懂得为何方鸿总嫌她那亲切温柔,对她给予的关爱也不屑一顾。
方鸿是当真地嫌弃她,于是他不耐烦地等到这对夫妇走人,立刻就拉着裴青去阳台上左爱。
“你等会就叫大声点呗,给他们听见最好,让他们听听你到底怎么给我操,心的。”
当初真可谓日也荒唐,夜也荒唐。而如今沉迷过往的裴青瞧不起自己从前那轻贱张狂,正想叹气,却忽地就听见旁边先有人叹气。
“裴青啊?”
唉哟,被朱向明轻轻叫起自己这名字,裴青吓得在床边一个哆嗦。
然后他想起不应当,立刻斥道:“干什么你?”
朱向明紧张:“没干什么啊,就是想你怎么好长时间不说话,想看你睡着了没有嘛。”
傻死了,但自己的语气明显是凶巴巴,而他的语气则是暗暗地卑微委屈,裴青又觉得不应当。
他无奈对朱向明道:“什么话?你不也没说吗?真是。”
那倒是啊,但朱向明刚才不说话,只是因为花了一点时间,专心地在想他裴青说过的话。
世界总是糟糕不假,人和人之间参差地分出三六九等也不假,但总有些东西可以抵御困境,比如许多金钱,比如许多真心,又比如一点运气。
“我是在想啊,就好比你说的,没去年那节目,豆豆和宪儿他们火不了,可那节目不都是邱老师给弄出来的吗?”
朱向明这么说没毛病,裴青也心道是啊,它完全是有情人刻意为之。
“所以啊,太悲观不好,就宪儿也讲的嘛,机会不来你就等着它来,机会来了你就伸手别让它走。”
他这逼逼叭叭地,裴青故意笑话他:“真看不出来呢?宪儿讲话,你居然这么爱听。”
唉?朱向明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吃味不爽,脸盲道:“不是不是,我意思是说——”
意思个头啊,裴青无情将朱向明打断:“你说什么说?你想说我弄我那歌还是说你自个呢?哎哟哟,你是多好啊?我错过你回头就真没有了是不是?你琢磨等我老了我还在养老院想着你哭,然后护士都嫌我烦使劲打我?
哇靠,朱向明感觉才像是被他毒打:“我没说,我也没想,你别瞎说!”
谁瞎说?裴青“哼”了一声,依旧故意道:“我就知道,你这人呀鬼话连篇,不老实。”
朱向明听见裴青这指责,心乱得嘴都瓢,夹子音都再度出现:“我才妹有!”
乐死谁了?乐死裴青了,他嗤笑朱向明葆有这不像成年人的纯情,然后心道“呿”。
讲真的,不管爱或者不爱,爱本身就是救不了也挽不回什么,从前不曾当方鸿是光或者救世主,现在裴青也不会当任何人是。
但,裴青还是燥热,为想起那些荒唐,以及身边有这笨蛋不解荒唐。
怪烦的,他质问不受教的朱向明:“你还装?你客厅抽屉里我那照片哪来的?我说你是有多喜欢我啊?都叫你别喜欢了,就给我一天天地装没听着!”
黑暗里朱向明的呼吸都顿了一顿,裴青猜测他脸可能在发烧,然后呼吸都变重。
好半天,朱向明没有回答这问题,却是反问他:“哦,那你呢?你明天要回家你和豆豆他们说了吗?”
哟,好个聪明人,裴青都不想他竟于此时突然拆穿自己,便道:“我的事不要你管。”
朱向明的呼吸声都变得很不满,接着裴青也真听他倔强道:“那我的事你也不要管。”
原来他都知道的呀?裴青冷笑:“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跟我顶嘴?”
就顶嘴怎么了?朱向明男子汉大丈夫,对此怨念深重,立刻不合时宜地数落起裴青那罪行来:“是你先骗人,下午的时候你收你衣服了,刚才我问你换的衣服你都没塞洗衣机,还有——”
去他爹的,还有什么不想听,裴青骂了一声“草”,凑过去就拿自己的嘴堵住他嘴,警告他别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