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平常说话的语气，裴箫竹却听出了姜叶攸话里的落寞。
结合姜叶攸家里的情况，裴箫竹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手自腰间上移，将姜叶攸的头倚靠在自己的肩膀处，随即拿了几个红包放到篮子里，“那未来，都拜托姜小老板好好装饰属于我们的每个新年了。”
“说不定以后还需要准备好很多红包呢！”
裴箫竹语气轻快，似是并不将出柜放在眼里。
与裴箫竹的轻松相反，姜叶攸一直都觉得出柜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对于他来说是，更别说是裴箫竹了。
可能所有人都不知道裴箫竹会和一个男生在一起吧。
之前和裴箫竹去庙里时可不就是带着裴妈的任务去求姻缘的么。
想必裴箫竹的爸爸妈妈们也在期盼着能早日拥有一个儿媳妇回家。
可惜……他不是女生。
但现在和裴裴聊出柜的事情还为时尚早。
姜叶攸也不想这时候说些扫兴的话。
“那我岂不是赚很多？”
挑眉对裴箫竹笑着，姜叶攸又从旁边拿了一些红包，“别说其他人了，今年我有可能拿到男朋友给我的红包吗？”
“放心，少不了你的！我一定会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
农历大年三十当天，临近关门的时间，姜叶攸送走了要回家过年的优优和于哲，一个人坐在店里等着裴箫竹来接自己回老家。
店外时熙熙攘攘的人群，店内时相得益彰的各种红色元素，安静的氛围下却不显寂寞。
坐在难得无人的【箸叶】。
空荡荡的房间内，他好似对过年产生了一丝期盼。
小的时候，每一个阖家团圆的日子，他只能和外公外婆一起度过。
来到街边看到的三三两两的一家人，姜叶攸总会选择不见，装作是不在意一般快步离去。
只要自己走得快，难过就追不上自己。
熬过去这两天，一切都会回到该有的样子。
二十多年来的新年，他都是这么度过的。
一个人，一直都是一个人。
姜叶攸放空，任由思绪游离在店外的热闹。
直至窗外出现了裴箫竹的身影。
身体比思绪率先一步作出反应，迅速奔向外边。
刚拉开【箸叶】大门的裴箫竹怀中就冲进一个小炮弹。
在对方奔来的时候，裴箫竹已经张开双手，稳稳接住。
这段时间，两人都很忙，除了偶尔能在一起吃晚饭，其他时候都很难见面。
不只是姜叶攸想他，他也很想对方。
而为了今天能提前下班，他这几天也是在疯狂加班。
“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又瘦了！”
手臂内的腰围似乎又缩小了几分。
裴箫竹的眉头皱起，半担忧半责备地说着对方。
“其实有在吃，就是有时候吃到一半客人就来了，所以……”盯着裴箫竹不赞同的脸，姜叶攸心虚地踮脚凑近对方，“好嘛，我错了！我保证回家一定好好吃饭！”
每次都这么说，但每次都没做到！
裴箫竹轻点对方的鼻尖，“小骗子！”还是得放在自己身边才能放心。
“走吧。”拿起姜叶攸放在门口的行李，裴箫竹牵着姜叶攸向外走去。
裴箫竹的父母家离姜叶攸舅舅家更远一些，虽不算很近但勉强顺路。
大部分人已经在前几天回到家，高速路上只有零星的几辆车。
一路畅通，回家的时间也因此快了很多。
到达姜叶攸舅舅家的时间还早，裴箫竹还和姜叶攸一起去到外婆那聊了一会儿。
自从外婆走丢以后，家里人对外婆的关注又增加了几分，四周也放上了很多监控摄像头。
相比起裴箫竹第一次看到的外婆，今天的外婆精神比之前好上了不少。
“外婆，这几天身体感觉如何啊。”
坐在外婆的左侧，姜叶攸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容。
每一次过年，他和外婆待在一起的时间总是最长的。
每年的这个时候，外婆总会反反复复问着他过去的事情，他也会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回答。
就算在外婆现在的世界里，他不存在……
“我去给你和外婆倒杯水。”
见两人一问一答间已经干了嘴唇，裴箫竹径直走到厨房处拿起水壶。
望着裴箫竹的背影，姜叶攸还是忍不住小声地和外婆说道，“外婆，我是攸攸啊……我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
外婆浑浊的目光也看向了厨房的裴箫竹，呆呆地注视着。
“喜欢？攸攸喜欢就好。”
以为自己说的话会和之前般石沉大海，或者会迎来不理解的目光。
然而突然从旁边传来的话却让姜叶攸瞪大了眼睛。
外婆……刚刚，是叫他攸攸了吗！！！
惊喜地转头盯着外婆，“外婆，你认出我了是吗？我是攸攸啊！”
裴箫竹出来的时候就发现姜叶攸的眼里似乎有些发亮，坐到姜叶攸身边，不动神色地碰了一下对方。
“怎么啦？”
他不是才离开几分钟嘛？怎么还哭了呢。
“外婆刚刚好像喊了我的名字，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外婆喊我攸攸了。”
自从外婆患上阿尔兹海默症，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认成舅舅以后，他从此在外婆面前就丢了名字。
而他也在努力办好一个儿子的形象。
之前还听妈妈和舅舅说，外婆患病前夕偶尔会有清醒的时候，会认得妈妈和舅舅，但随着年岁的增加，最近几年已经没有再清醒过了，永远活在了40岁的美好时光。
好在外婆的精神很好，除了记不清楚人外，其他身体指标都在可控范围内。
没敢在外婆面前放肆，裴箫竹只能在外婆看不见的视野盲区将手搭在姜叶攸的手背上。
“我相信，外婆对你的爱一直没变。”
没得到外婆的回应，只有一个疑惑不解的眼神。
姜叶攸颇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外婆好像又变回去了。
手背上是温柔的触感，姜叶攸左手翻转过来攥紧裴裴的手掌。
没错，外婆一直是最疼他的长辈。
过去是，现在也是。
所以外婆才会对他说出那样的话吧。
如果说所有的长辈里，他最想自己的感情被谁认可，那肯定是陪伴他成长的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
可是现在只有外婆能见证他的幸福。
但没有关系，只要外婆在就好。
“经业，你朋友好俊啊。”外婆突然目光一转，看着裴箫竹的脸感慨道。
每一次裴箫竹来的时候，外婆永远都是这一句话。
“是啊，他很帅。”
姜叶攸噗呲一笑，学着外婆的样子盯着裴箫竹犯花痴。
被一老一青同时注视，裴箫竹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还……还好，谢谢。”
外婆又是一遍遍地重复上次来时问过的问题，裴箫竹好像第一次回答一番，耐心地回答着。
挨坐在两人的身旁，姜叶攸很享受此时的时光。
一边是爱人，一边是爱的人。
内心好像被灌满了热水，热得发烫。
“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到家和我说一声。”
眼见太阳都快下山了裴箫竹还待在这里，不得已的姜叶攸开始赶人。
裴箫竹顺势起身，时间的确不早，他也得回去了。
“那外婆我先回去了！”和外婆告别后，裴箫竹凑到姜叶攸身旁，“记得想我！”
环顾了一圈，确认除了外婆外四周无人的姜叶攸才敢大胆发言，“我会的，你也是。”
克制着要亲的动作，裴箫竹只能轻捏姜叶攸的手指，驱车离去。
送走了裴箫竹后，姜叶攸扶着外婆回去家里。
刚一进到家门，姜叶攸就看到妈妈站在裴箫竹拿来的礼品前方。
盯着这些东西不知道想些什么。
这些东西都是裴箫竹自己准备的，姜叶攸啥也不知道。
打开后车厢拿行李的时候，姜叶攸还吓了一跳。
以为是拿回他家的，结果是拿给舅舅家的。
搬下来的时候舅妈还开玩笑着说：要不是箫竹是男生，她还以为是攸攸的女朋友来拜年呢。
呼吸变得急促，他觉得妈妈应该察觉出了什么。
看向走回来的儿子，姜妈淡淡地开口，“他走了？”
过于冷淡的语气让姜叶攸坐实了自己的猜测。
“嗯。”
终于舍得将目光从地上的物品移开，姜妈朝外边走去，“我刚好想去买点东西，一起吧。”
说完也没打算得到姜叶攸的同意，径直往外走去。
姜叶攸叹了口气，看来还是发现了。
虽然他本来也并没有想瞒着他们。
在这个家里，他唯一不想瞒着的只有外婆。
对于妈妈和舅舅，他的态度就是只要对方没发觉，那他就可以藏一辈子。但如果对方知道了，他也不介意告诉他们。
然而出柜的时间比他想象中更快。
把外婆扶到沙发上做好，嘱咐了一番后才走出门口。
妈妈就在大门的一侧等着。
在姜叶攸靠近的时候两人一同往外走去。
姜叶攸拉下半步，不紧不慢地跟着，也在……等待妈妈的开口。
“攸攸……你和裴箫竹，到底是什么关系？”
亦步亦趋的姜叶攸瞬间看向妈妈的方向。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