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和李婙商量事情的清砚,他此刻撑着纸伞挡去雪花急忙往小院奔来,在经过门口停着的宝马时还被马儿吓了一跳,伞掉在地上。
清砚顾不得捡,气喘吁吁跑进室内。本就不算大的屋子此刻聚集了五个人显得更加狭小,明心只好将自己往角落里靠去给他们发挥的空间。
“韩将军,”他还未站定便行了礼,随即带着笑道,“江梅兄的妹妹就在县里,我才刚从那里过来,韩将军若想拜访我可以带您……”
韩宴道:“我要找的是李三姑娘,李婳。”
指名道姓的,现在想狡辩都没办法了。
看样子无法糊弄过去,李婳干脆侧过头越过温珙去看他,不满道:“你找我干嘛!”
韩宴见到李婳瞬间收了气势,他往前走了几步,发觉她有些害怕的躲闪了一下后脚步顿住,站在原地紧紧盯着她。
“我……”韩宴神情显现出些犹豫,似乎是要在为自己的行为找什么理由,而后道:“我来见旧日的主子。”
他以前是李府的马奴,她以前是李府的小姐,说是旧日主子还真有点道理。
李婳想了想道:“旧主子有什么好看的,你现在是将军,皇帝才是你的主子。你闲着没事乱跑也不怕皇上生气了撤你的职。”
她这么说一是想让韩宴快些离开,二是想暗戳戳看看有没有让他从太后那里反水的可能性。
还未等韩宴做出反应,清砚便率先急得回答:“李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
似乎是觉得气氛变得焦灼,大麦出声喵了几下缓和,这下几人成对立状态,彼此皆是沉默着不发一言。
李婳看他们都没反应,唯独清砚急得大冬天满头冒汗,想了想又道:“你现在见到我了,可以走了。”
她从温珙背后站出来,指着门外赶人走,不过韩宴没有听话反是换了个话题道:“姑娘出来数日也该回京了吧,不如我送你回京。”
风雪模糊了他的神情,叫人猜不出他这么说是因为什么。但房门打开着,寒风直往人脑袋里冲,这人又是在战场上留了病症的,待久了保不齐又要发疯。
于是她在温珙不赞同和清砚震惊的目光中应了下来,裹好了鹤氅就要出门。
“随便你,但我要先回去一趟。”
重新回到李婙住处,她拉着李婙想把她带回京城反被拒绝,最终只得背着二姐姐准备的一堆东西回京城去。
临走时她拉着李婙的手比划道:“那个堂舅胡子那么长,长的也漂亮,你见了也会喜欢的”
李婙不疑有他,答道:“早就听过堂舅的名头了,你别急,等这阵子事情忙完我就去京城看你们。等以后太平了把爹娘接过来,还有大姐姐说不定会到京城做官,到时候我们一家再团聚!”
被一番话激励到的李婳十分快乐地跳上马车,马车内大麦安安静静躺在位子上。她掀开车帘看过去,前方是韩宴骑着高头大马,清砚也借了匹马跟在旁边,不过看起来有些战战兢兢,颇有几分老鼠怕猫的既视感。
几日光景很快过去,一路上因为韩宴在,原本有些话唠的清砚是彻底噤了声,进了京城将她送到府附近就忙不迭告辞了。
李婳打量着马上的将军,心想他是怎么做到把人吓成那样的。
韩宴视线下移和她对视,不过三四秒的功夫她默默移开了目光。
还真挺有压迫感的。
回到卢府便是白枕急急忙忙来迎,看样子早就知道李婙是富商,听李婳那么说也毫不意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猛然间她想着路上见过的官员,个个蓄须,现在看着白枕白净无暇的一张脸猛地笑了起来。
白枕有些不解,于是李婳便比划着长长一截笑道:“我一想到以后你要像堂舅那样留那么长的胡子就想笑。”
白枕闻言先是杨唇,忽地脸色一变,直直站起身道:“堂舅。”
李婳正笑着呢听到这么一声,笑登时僵在脸上,她飞快站起身头垂的低低的,一派老实样子,道:“堂舅。”
卢怀岳不语,轻轻抚了抚自己的长须,旋即脚步一迈,官袍飘动间离开原地。
李婳看向白枕:是不是生气了?
白枕摇头:不知道。
她小心走进屋里,却见堂舅揽镜自照,眉头轻蹙,似是不理解为什么留胡子会被笑,但很快他就放下镜子,见到李婳时轻轻挑了挑眉询问。
李婳笑了下退出去,将场地让给两位官员商量事情。
天气依旧寒冷,风雪在这几日不歇,终于在除夕这一日消停下来。
卢府里挂起了高高的灯笼,李婳瞧着欢喜,也搬了梯子爬上去挂,白枕就在下面看着,将灯笼一个个递给她。
回到屋里时卢怀岳在上首坐着,见二人一同进来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李婳问道:“堂舅?”
卢怀岳慢悠悠从衣袖里掏出个东西递到半空中,扬了扬下巴示意李婳来接。
他手里是个红色的荷包,看起来沉甸甸的。
“我都二十了也有压岁钱?”李婳接过堂舅手中红包,笑得见牙不见眼,接着偷偷将钱背到身后,生怕他来一句这不是给你的。
卢怀岳斜睨了一眼便知道她的小心思,也未戳穿,撇了撇茶沫子姿态悠闲的饮了一口。
“你不要便还我。”
李婳忙后退几步,“我当然要,谢谢堂舅!”
他拂过被风带起的胡须,脸上多了些许笑意。随后回过头去看白枕,从另一个袖子里又掏出个红包,给了白枕。
接着他指着一旁的点心又道:“张大人家做的糕点味道不错,带给你们尝尝。”
“谢谢堂舅!”
李婳捻着点心送进嘴里,忽的想到了件事连忙转头道:“舅舅我想……”
卢怀岳好似知道她要说什么,立马答道:“我曾派人去接过你二姐,可她事忙来不了,你若真想她待元宵再看吧。”
“得嘞。”
今夜的月亮极为明亮照亮了满地雪,李婳看着雪白的院子突然生出了一点闲心,蹲下身捞起雪开始推起雪人来。
前几年在县里可没遇到过这么大的雪,顶多做几个雪球和顺哥儿他们打打雪仗,现在遇上了这么大的雪正好可以玩点别的。
卢怀岳与白枕在室内,李婳便拉着妙华一起去玩,不多时两人手都被冻得通红。
看着院子中立着的雪人,妙华将手放在嘴边吹气,脸上带着灿烂的笑道:“这还是我在府里第一次这么玩。”
李婳道:“那以后每年冬天我们一起堆!”
她将压岁钱收起来,预备着去买些棉被食物送给流民,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月色逐渐隐去,新一年在天光渐变中到来,她熬到后半夜便撑不住和妙华一起回后院睡觉去了,一觉起来白枕与卢怀岳都不在府中。
应该是去和其他官员联络感情了。
李婳没放在心上,用过早膳后见妙华抱着个什么东西跑过来,待到进了一看,是个通体漆黑的小鞭。
“大人吩咐我们收拾出没用的东西扔了,我见这鞭子还算有些用处就拿了回来。大人与公子都有剑,这鞭子不知道姑娘要不要?”
李婳正觉得无聊呢,听后连忙接过鞭子握在手里看了看,“给我玩玩。”
她带着鞭子四处溜达,突然在白枕小书房前的台阶附近瞧见了两个小雪人,不过一拳大小,一高一矮相依并在一处。
这白枕还玩雪人啊,李婳笑了笑,往书房内看去。
本是无意的一暼,守房的下人误以为她要进去便拉开帘子,“公子吩咐了,姑娘随时可以进去。”
既然这样……李婳抬脚走进书房。
她极少进白枕书房,如今进去一看,那日送来的泥菩萨被妥善放在角落一角,看起来栩栩如生。
那天没有细看,李婳此时走进了蹲下身仔细端详,见着菩萨做工精细,肯定是费了一番功底的。她伸出个指头小心戳了戳,入手平滑冰凉,摸了一会儿她便没了心思收回手。
系统突然出声道:[料不对]
李婳问:“什么料不对?”
[用料不对]
998提示李婳将水泼到泥菩萨身上,李婳有些犹豫:“泥菩萨遇水不就化了吗,这东西要是坏了怎么办?”
[坏了能重塑,宿主照做就是]
系统的语气听起来很是严肃,李婳便拿水擦去菩萨身上泥土,土质越来越软,似金蝉蜕皮般层层剥落,直到泥土消失不见,菩萨方露出真身。
是个金灿灿的菩萨。
她本以为赵勤行送个泥菩萨是在讽刺,可现在这金菩萨又算什么?
摆明了不是讽刺,是贿赂赃物之类的东西。
白枕不是与赵勤行不对付吗,他们一个靠皇帝一个靠太后,是怎么搅在一起去的……
不对,说不定这是别人蓄意陷害。
她必须要去找白枕问清楚了。
李婳起身,却在大门口看见了事件的主人公。
白枕穿着锦衣,落在金菩萨身上的目光淡定平稳没有丝毫意外,只不过在看到李婳脸上的表情后显现出些微紧张。
“妹妹,我……”
李婳指着金菩萨问道:“这件事你知道吗,将这东西留在卢府里你是要害死自己还是谁?”
她语气颇为不善,白枕也只好站着原地等着她冷静下来接着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