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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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坞衣巷是庆元县以西,房子大都老旧的地方,宋凝霜就住在这一带,清河桥旁往西行约百步,路口转个弯就是了。

而路口南边则是一条繁华的坊巷,若恰逢庙会茶市等节日,南来北往,好不热闹。

宋凝霜回至家中,见时辰尚早,索性入内室,抄录起书坊接的活儿,一来可以趁着平日空闲时补贴些家用,还可以让自己静下心来。

薄暮的夕阳将整个巷子的屋檐瓦楞增添了几分朦胧。

堪堪写了一半已是申时有余,宋凝霜看天色渐暗,进了灶房,腰上系上围裙,燃起灶火,净手后,入油置菜。菜在她的手中不断柔和翻炒着,时不时加入佐料,游刃有余,没多会儿一菜一汤便已完成。

待刚坐下,门口便传来一阵敲门声,起身走至院口开门,原是赵家张氏母子。

“宋先生……”张氏见她开门,拉着身旁的赵深缓缓跪下身子,颤声道“多谢宋先生大恩,请接受奴妇谢拜。”

宋凝霜哪里能承受如此大礼,二话不说扶起她:“赵家婶子,这是做什么,晚辈怎得您行此跪拜大礼?”

“孽子顽劣,学堂顶撞了师长,今日奴妇得知宋先生为小儿求情,又托人于麓川学堂继续求学,这大恩我不知该怎么报答你呀。”张氏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情绪有些激动。

“您严重了,晚辈不过是请言了几句,哪能谈上大恩。”宋凝霜收回手,安抚道:“再说要不是赵深自身好学不倦,且课业精进,无论如何我也说服不了山长点头帮忙的。”

张氏将赵深拉至身前,解释道:“这孩子在家中还算听话,再说我们供他读书不易,就指望着将来能争气。可怎么也想不到,他胆敢在学堂上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把我们气坏了。万幸有宋先生帮忙,不然断了学,他这辈子就同奴妇和他父亲一样没出息,靠种田为生了。

“婶子说的,晚辈都清楚,我也不愿看他就此中断学业。”

宋凝霜转头看向张氏身边一直沉默着的赵深,看得出来,此时这孩子心中也是不好受的。

“赵深,你可知错?”

身影落在自己面前,只听以往清隽柔和的声音带上了几分严厉,他缓缓抬起头来,湖水般纯净的眼眸中透着愧疚:“宋先生,学生知错了。”

宋凝霜道:“那你说说,何错之有?”

这赵深是范伯舟的学生,而宋凝霜只是副任教,在她的课堂上每每勤而好学,不耻下问,奈何对于范先生授课内容屡屡有不同之见,课上更是当面将他驳的哑口无言。范先生自认为身为师长,一黄口小儿能懂几分,况且这四书五经千百年传承下来,如何能置疑的。于是赵深便被责令罚抄礼记,其不服,言语莽撞,似暗讽他有古板腐朽之意,气的范先生当场咬牙切齿,大骂其‘竖子狂妄’,遂致勒令退学。

“我……”赵深心下犹豫,他自知,这次定然惹恼了先生,到底不敢正视对方的眼睛,垂下眸子,迟疑了片刻方道:“不该在课堂上贸然同范先生争论,目无师长。”

宋凝霜敛眉,心中多少有一丝宽慰,这孩子不坏,到底十岁,只需好好引导便是。

“书院守则第九条是什么,你说与我听。”

小少年不敢看他,但听先生言辞已转缓和,紧捏衣角的小手亦松了一分。

他想了一想,低声答道:“书院院训第九则:先生施教,弟子是则;温恭自虚,所受是极。而存异端,善议,攻乎,斯害也已……”

“院训你是记下了,但是赵深,你可知有三过?”

赵深摇了摇头。

宋凝霜道:“一错,急于求成,且不说范先生是师者,阅历在你之上,纵然你有不同的理解,也不该三番五次当众轻率反驳于他。二错,什么该说不该说,理当自省,力学笃行是好事,持问辩驳首要的是态度,然有依有据,才能立本;因你之私,不仅将自己陷入困地,更是累及家人为你劳心奔波,是为三错。”

赵深此时才深刻意识到因为自己的冲动以及不顾后果,感到懊悔不已:“对不起,先生……”

“不是对不起我,这句道歉应该跟最担心你的双亲说。”话刚落下,似乎想起什么,宋凝霜心口不由一滞,有些涩然,而脸上却未显异色,继续道:“赵深,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这句话先生可是教过你的。”

“先生诲言,学生明白了,今后必牢记在心。”

赵深用心记下,应声点了点头。

宋凝霜不再多说,从袖中取出转学书递到张氏手中:“赵家婶子,后日带着它去麓川学堂报道,手续陆山长都办好了,可切莫丢失了。”

张氏止不住连连道谢,有了转学书,孩子又能继续上学了。

送走张氏母子,耽搁了好一会儿,宋凝霜回灶房继续用起桌案上已然冷下不少的饭菜。

初春里的天气仍旧有些刺骨,凛凛晚风裹挟着丝丝凉意,树影摇曳,总会不经意撩起那些被遗忘之人心底极力潜藏的悲戚,苦苦涩涩,萦绕在心头难以抹去。

夜幕清浓,内室中微弱的烛火闪烁,薄雾枭枭,衬得坐于书案前少年人的脸也朦胧不定,而那光亮将她那瘦弱的身影折映在墙上,更显幽寂。

房间简朴,却收拾的整洁。西南墙角上立着一排书架,密密麻麻放满了书册。东侧一张方床,上面雕刻着的是钿镙青葫芦,四周悬挂着淡青色花卉纹的帐幔,给人的感觉是处处透着股细腻风雅的书卷气。而木色的书案靠在窗口,案前的少年人一手执笔,在蘸有玄墨暗香的纸上运腕回环,凝神挥毫,字如她人一般,端庄稳重。

许久,她停下了笔置于砚上,将视线略微下移,凝望着刚写完的抄本上,最后那句‘人自有情泪沾臆,世事浮云难可期,而悽年年依旧,岂有终境’话中郁然沉默。

深褐色的眼眸沉溟,流露出难以言喻的酸楚。

少年耳边再次出现那道声音,女人面无血色的躺在她的怀里,气若游丝地叮嘱她:“霜儿,不要难过,这都是命,不要再去怨恨了,活着……好好活下去……”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宽容别人亦是放过自己。”

记忆中的画面与白日的劝语相互交织浮现,内心在此刻像被什么东西揪住般隐隐作疼,脑海中的一切开始逐渐混沌。少年的手紧紧掩住胸口,身体仿佛沉入了深不见底的冰冷海水当中,莫名感到窒息。

——咚

——咚

——咚

远处,更夫敲打着梆子的声音将宋凝霜拉回了现实,许是沉思了太久,她轻笑一声,有些自嘲的低喃:“我又何曾不想放过自己啊……”

晨曦,从窗格中流入房中。休沐日,宋凝霜会比平时晚起半个时辰。

待她出门已是巳时初了,今日需去书坊交抄本,而后采买一些生活所需之物,家中已无米粮。

“哟!宋先生,你可算来了。”

说话的是书坊老板陈文,他是商人, 虽年近五旬,但没一点大多商人的市侩精明气,再加上他身上那套青灰色的长衫反倒给他穿出了点清风明月的气质来,意外中也让人钦佩。

瞧见宋凝霜进门,立马从柜台里走出,趋步相迎。

宋凝霜先是愣了一下,疑惑问道:“陈老板,怎么了?”

“来急单了。”陈文忙不迭地应答道。

宋凝霜还未应声,便听对方继续说道:“有主顾要定三十本抄本。”说完,将手中的书册递到她面前:“呐,这是原版书。”

宋凝霜好奇地接过书册,看了看封面,又随手翻了两页。

灵异怪志?

“陈老板,这是?”宋凝霜问道。

“书中内容皆是时下悬而未断的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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