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名字,卢一不由得心头一紧,也转头看向门口。
“干嘛呢?让他进来啊。”牧驰羽说着话,同时走过去伸手拉门。他的手抵住门框,关逸便不可能再使力气与他对抗。
少年迅速从渐开的门缝钻了进来,满脸灿笑。
还真是他,他怎么会来这儿?卢一跟自己说只是巧合,于己无关,却还是避讳地转回身子低下头,埋在文件里假意翻找。
“稀客啊,大晚上的你来借作业?以前不是都懒得抄嘛…”牧驰羽问道。
戴斯年不好意思地笑着:“嘿嘿…高三嘛…还是要稍微学一下的。”
“性情大变啊…”牧驰羽冲他点点头,然后对着门外另一名男子问道:“你不进来吗?”
那人摇摇头,目光犀利地检视完房内状况,便转过身去。双脚与肩同宽,双手背于身后,右手握拳,左手握住右手腕,置于腰际,非常标准的跨立站姿。
平常外出还带保镖?看来戴斯年的身份不一般呐。卢一心道。
牧驰羽跟门外那人说话的功夫,关逸趁他不注意,勒着戴斯年的脖子连拉带拽把人拖进了书房,嘴里还埋怨着:“你还真来啊…”
关逸总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但跟同龄人玩闹起来,力气却一点不输,上次淋成那样,却也没听说生病什么的…
难道…都是装给牧驰羽看的吗?那牧驰羽他…是真的看不出来吗?卢一心里想着,却谁也没揭穿,只是因为觉得有趣,嘴角不经意挂上了笑。
牧驰羽坐回沙发里,问道:“笑这么开心?合同里又发现陷阱条款了?”
“没。笑别的事。”
“什么事啊?说出来让我也开心开心?”
这是能说的吗?算了吧…这层窗户纸要不要捅、什么时候捅,都该由他们自己决定。
卢一环顾左右没什么可说的,只好转而道:“就是觉得那个男孩蛮奇怪的。”
他也确实奇怪。不爱学习,连借作业抄都让牧驰羽觉得不可思议,但却是关逸的同学?关逸经常故意穿着校服在夜店门口等牧驰羽,卢一知道那所学校,环境、教资、排名都是顶尖的,为了维持水准,对学生的筛选也是相当严格,绝不是塞点钱就能进去的。可这样一个不爱学习却上了名校、出门还带保镖的高中生,却在夜店做假期工?
难怪那时候刘轩会帮忙解围,原来不是维护自己,而是在维护这个戴斯年啊。
“你说…戴斯年?”牧驰羽说道。
“嗯。你知道我上次看到他是在哪儿吗?”
“他还能在哪儿?学校?”
“不是,是imiu。”
“嗯?他?他去玩儿吗?哦~他好像比关逸大一点,可能已经成年了吧。”
“不是。他在店里做实习生端毛巾。那天他是一头银发,今天黑发,你不说名字我一眼还没看出来是他。”
“真的假的?!怎么可能啊?就算我去端毛巾都不可能让那小子沾手的啊…”
“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宝贝弟弟?”
“不是,不是舍不得…”
言外之意…如果是关逸就是舍不得啰?卢一越听越觉得有趣,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憋笑。
“我是想说,他那家庭,就算再来一次金融海啸,我们一个两个全破产出去打零工,他都不可能落魄一点。”驰驰羽伸出大拇指指了指门口的方向继续说道:“以我来说,也就是特殊场合装装样子会请保镖,其他就算爱找保镖贴身跟着的,也就是请请退役或者民间散打比赛三甲之类的,但人家那个可是现役的,还是层层筛选出来的,你品品这个含金量…”
“照你这么说…门外那个人岂不是很能打?”
“啊?你关注的点才奇怪吧…”
不奇怪,戴斯年什么来头与自己无关,卢一只是在庆幸,那天林北施没有真的和戴斯年动手,不然门口那个家伙还不知道会从哪个角落突然窜出来…不管是跟这人交手,还是得罪戴斯年,想必都对林北施没什么好处…
没聊两句,戴斯年就慌慌张张从书房里跑了出来,边跑还边大声喊着:“驰羽哥,关逸、关逸他说他喘不上气,还全身痒,好像是晚上吃的食物里有什么让他过敏了…你快进去看看!”
卢一心说:好家伙…喘不上气还说这么多话,这俩刚刚在里面一准是密谋好了什么,现在开始演起来了。
那戴斯年去夜店打工兴许也是两人串通好的?为了盯着牧驰羽吗?
卢一是局外人,自然看得清,但牧驰羽不一样,他对关逸的感情,令他听风就是雨,根本顾不得思考。
牧驰羽慌忙从小冰箱里拿了些东西便跑进了书房。
戴斯年一脸得意地看着卢一笑,令卢一感觉很不自在,便很刻意地回避了目光。
也不知道牧驰羽要折腾多久,卢一便准备自行离开。
“这么快就忘了我吗?也不打个招呼就走?”戴斯年叫住他。
不管是店里的员工,还是关逸的同学,既然再次遇到了,寒暄两句都是理所应当。但卢一预感不太好,总感觉他出现在这里没那么简单,于是没有答话也没有回头,笔直向门口走去。
戴斯年往前追了两步,声音轻柔地叫他:“卢老师…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听到久违的称呼,卢一顿住脚步。
“一点都不记得了吗?”戴斯年慢慢向他靠近,继续说道:“六年级一班,最最最~勇敢的戴斯年同学,是你说的…”
卢一长舒一口气,还是按下了开门键,同时低声答他:“不记得。”
……
卢一曾短暂实习过几天。
他的大学教授知道他家的情况,对于这样一个外表出众又聪明懂事的学生,自然也是照顾颇多。教授让他提前在大三出去实习,时间点卡在实习期淡季,避开许多竞争,还利用自身关系介绍他去了薪资丰厚的外国语小学。
如果能顺利留在这里,即使是实习助教,一个月的工资都有五千块,要是运气好考上研,凭借教授的力荐,他还能正式受聘任课老师,工资就是两万起。这对于当时的卢一来说,是梦寐以求的惊喜。
可惜特别多的照顾也给他惹来了特别的多闲言碎语。
上梁不正下梁歪、师生关系不纯洁、以色报师恩这种话不绝于耳。
卢一这么多年来,多恶毒的辱骂都听过,这些他尚能承受,可年迈的教授怎么听得了同事的一句“晚节不保”呢?
教授气得住院,卢一也主动辞掉了这份实习。可生活的拮据并不会因此停歇一秒,他只得马不停蹄地走上了赵哲风引导的另一条路,甚至还主动拉起了赵哲风的手,在校园里走了一圈,为的就是告诉所有人:我有男朋友,教授是清白的。
这段经历于卢一而言充满遗憾与不甘。
他的人生曾有过很多岔路,但他总是阴差阳错地走上了第二条。
……
戴斯年并没有过多纠缠,卢一径直回了家。
现在,他很想赖在林北施身上,好好跟他解释清楚:原来上次那个实习生是自己以前教过的小朋友,他担心自己的老师被欺负才会多事。
还想顺便跟他袒露自己以前的经历,讲一讲自己心底里的委屈,骂一骂欺负过自己的人,然后撒个娇让他安慰,然后抱一抱…
可惜他不在。
卢一拿出手机,盯着林北施发来的那条“别再喝酒了,听话。”看了许久,才模仿他的语言回复道:“快回来,听话。”
“嗯,好。”
林北施回得很快,却还是没能给出一个具体的时间。
他不是不想回去,而是他自己也确定不了。
一开始,林胜坤跟林北施说的是等伤好、能下床了,跟他一起去公司打声招呼,再去几个重要的茗会、酒宴上认认人,就能先回去内地了。
可不知为什么,所有的事情就跟安排好了要拖住林北施似的,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先是太太突然卧床,查不出病因,要子女陪伴在侧,一起吃斋祈福。这些事以前只有林南君需要去做,与林北施无关。但这次,太太却主动要求林北施一起。不管是太太终于认可了自己,还是于外人而言自己已然掌权林家。这个请求,他都无法推脱。
之后,林南君赌气说要交出一门生意给他,如果他现在不接手,那个盘就会被卖给对家;又是定居国外多年、连林胜坤都要叫一声“泰叔”的元老要回来见见他,给他亲自点灯…
总之就是一拖再拖。
这些事,即使林北施不在乎,林胜坤也会逼着他在乎。
林北施自知谋划半程未竟,还不是忤逆林胜坤的时候。更何况,林北施还想着结婚,想着在身份证的背面印上爱人的名字呢…现在偷跑,下次回来时肯定会带着卢一一起,林北施可不想父亲因为自己色令智昏而迁怒于卢一,就算是给他一点点脸色看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