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面前的车渐渐多了起来,想着不一会林北施就会出现在他眼前,不由得坐直身子,对着后视镜整理起头发。
昨晚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以前那些破事儿,想着这次该怎么靠近他,想着怎么做才能补偿,一晚没睡着,今天的气色自然不好,黑眼圈也隐隐浮现了,不知待会儿林北施看到自己会不会失望……
林北施的车缓缓停在车位前,可卢一还没来得及下车,就看他径直开走了。
卢一连忙锁车上楼,去林北施家门口等。
电梯门打开,林北施看到了靠在门边的卢一,他没有迈步出电梯,直接按了关门。卢一再次伸出惯用的右手去挡,林北施条件反射地帮他拦住了门。卢一顺势进了电梯,明知故问道:“有东西落车上了?我陪你去拿。”
“这里是我租的。”
“嗯?”
“你不要再来了,搬家很麻烦。”
虽然在来之前他早就想好,不管林北施说什么难听的话他都要笑着贴上去,只要他一直一直全心全意对林北施好,林北施总有一天会原谅。因为卢一笃信,林北施还喜欢自己。可是置身其中,林北施只是一句委婉的拒绝都能压得他喘不上气。
林北施按下电梯,到达负二层,他走到门边拦住电梯门对卢一说:“你走吧。”
卢一一言不发,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定定看着他,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林北施?”一道清亮的男声打破了沉默,“今天没加班?难得噢。”
“嗯,没加班。”林北施语气温和,不似对卢一那般冰冷。
男人以为是在等他,进电梯后就按下了关门键,又按下楼层。跟林北施同层。见林北施还一直拦着电梯门,疑惑地看着他。
林北施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收回了手。
“你怎么啦?魂不守舍的。”
“没事。”
“我今天买到了很新鲜的生蚝,要不要过来一起吃呀?”男人提起手中的袋子展示,“给你做……鹅……藕……蛙……什么来着,你们那儿的发音我说不好,反正就是生蚝煎蛋啦。”
“蚵仔煎?”林北施被他逗笑了。
“啊对,蚵仔煎,”男人也学着林北施的发音,“我第一次听到还以为是个硬菜,一锅大鹅炖牛蛙呢,后来才知道是小吃。”
装无知--卢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嗯,我们那里的方言跟普通话差很大,是容易引起误会。”
“不过你的普通话说的很好欸,都听不出口音呢。你来这里很久了吗?”
一个大男人,这么多语气助词以为自己是什么元气少女吗?卢一暗自腹诽。
“嗯,来这边念大学,后来就一直留在这了。”
“是……为了女朋友留下的?”那男人凑过去坏笑着问道。
“不是。”
“那是因为……”
一分来钟的电梯,愣是说个没完,站在两人身后的卢一完全被当成了空气。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打断了谈话。
卢一直接越过邻居,拉着林北施出了电梯。
“欸?你们一起的吗?”男人落在后面有些尴尬地问,“要不要一起来我家吃饭?我买了很多菜。”
“不用了,我会做饭。”卢一抢着拒绝。
两人走到门口,林北施本就没想让卢一进屋,所以迟迟没有开门,只等邻居回家了他再赶卢一走。
邻居开了门准备进去时,余光扫到远处两个一动不动的身影,于是迟疑地举起手里的袋子问道:“真的不吃蚵仔煎吗?”
“真的,”林北施又冲他笑了,“你自己吃吧。”
邻居进了门,又探出头来看他们:“你们一直不进去,我会以为你们很想吃又不好意思……”
“不是,在找钥匙。”卢一不耐烦地解释道。
“欸?”邻居更加迷茫了,不都是统一的智能门锁吗?
“别介意。”林北施给了邻居一个眼神,又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示意这人脑子不好。然后在邻居的注视下,无奈地用指纹开了门。
卢一率先进了屋,林北施则向邻居道了别,等邻居关上门他才进门。刚一进来,卢一迅速扑过来,身体压着身体,门被重重撞上,发出“砰”地一声。
“蚵仔煎吼?一起吃生蚝吼?吃完要做什么?”卢一怪腔怪调说着,手也慢慢拂上他的腰,“林北施,昨天一个,今天又一个,如果我天天来还能发现多少个?你怎么可以当着我的面跟别人暧昧?”
嘴唇一张一合间若有似无地触碰着他的耳垂,卢一感受到他变快的心跳和愈发沉重的呼吸,听到的却是强装镇定的嘲讽——“哪里来的自信?”
卢一轻笑一声,鼻尖缓缓划过耳廓,划过脖颈,手也探入衣摆触到肌肤,“林北施,你的身体远比嘴巴诚实。”
林北施抓起卢一的手腕向后拽,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左手也不想要了吗?”
“无所谓,”卢一看着他的眼睛诚恳地说,“只要你能解气,我怎么样都行。”
“昨天那样已经够了。”林北施甩开他的手。
“够了的意思是···原谅我了?”心知不可能,却还是明知故问道。
“嗯。”
他当然可以原谅。林北施从未觉得付出真心换来一段无与伦比的爱情有什么损失,即便卢一的谎言和离开让他颓丧了好久,他也没有恨过,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主观意愿,谁也没资格因为对方不屈从于自己的意愿而苛责。唯一需要原谅的,只是那一句——我保证,再也不骗你。
“那我们……能和好了吗?”出乎意料的肯定答复让卢一有了得寸进尺的勇气。卢一再次靠近,将林北施抵在门上,看着他的眼睛,期盼满溢地等待下一个肯定。
林北施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欺骗。可以往的哪一句谎言不是如此呢?他次次都说得情真意切,也次次都是愚弄,林北施深知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别闹了。”唇与唇相触的前一秒,林北施再次推开。他走向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又很自然地拿出第二瓶。一瓶递给卢一,一瓶倒在杯子里一口灌下。卢一的撩拨,他是真的扛不住。
林北施一点都没变,不管是脸、身型、穿衣风格、头发长度,还是仰头喝水的侧面都跟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卢一在一旁静静看着,时光在脑海里交叠。
见他定在原地,林北施解释道:“家里没有多余的杯子,就这么喝吧。”
“用你的杯子不可以吗?”卢一试探地问。
“不可以。”
“昨天那个人有自己的杯子吗?他可以用你的吗?”
“跟你没关系。”又是带着冰渣的语气。
卢一怀疑自己是不是喝太多酒得了心脏病,怎么这两天总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一抽一抽地痛。
低着头缓了好一会儿,才举起水递到林北施面前,委屈地说,“林北施,我拧不开。”
林北施伸手接过,换了一罐苏打水递给他:“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自己开。”
有些沮丧地接过水,打开泯了一口。林北施好难取悦啊,勾引或撒娇都不管用了。卢一心道。
“你到底为什么来我家?”
“想你啊。”
我很想你,很想见你。这句话被卢一翻译成了轻巧的三个字。或许说得不太认真,被回以冷眼时就不会太难堪。
但林北施冷眼附赠冷笑的回答比预期的更令人难受。
而难受过后,他还得给自己解围:“不逗你了,”卢一拿出越野车的钥匙:“停车场那辆车,跟你之前那辆是不是很像?喜欢吗?”
“不喜欢。”
“没关系。我还定了新车,跟你之前那辆改装得一模一样,等新车到了再换。”卢一扬着脸露出笑容,像个等待夸奖的小学生一般看着林北施。
“跟新车还是二手车没关系,我都不要。”
“你、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把每句话都说得不留余地,我都要接不下去了。”卢一强颜欢笑地说。
“那就不要勉强自己接。”又是一副要送客的架势。
卢一低下头,他没办法继续故作轻松没话找话了。
“一定要这样拒人于千里吗?你就这么…烦我?”
烦?怎么会烦他呢。那晚在山顶看到卢一时,他分明是欣喜的。
“我有男朋友。”林北施无法说出违心的话,只能借口有男朋友。
“男朋友?昨天那个?别骗我了,你跟他不过是床伴。而且···他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跟你断、了。”
“你做了什么?”语气里带着怒意。
“怎么?生气了?怕我欺负他?”
林北施倒不是担心卢一会做出什么欺负人的事。只是卢一的履历,太过劣迹斑斑。勾引他让他离开林北施,然后自己上,这是卢一以前最喜欢用的手段——刺激有趣,能玩好久。想到这儿,林北施才不由得生气了。
看着林北施紧握的拳头,愤怒的眼神,卢一的心像被火烧一样,言辞刻薄道:“心疼?看来你很喜欢他嘛?可惜你在人家眼里好像没什么分量,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没有半点不舍,不过就是一个顺手的工具罢了…”
“滚出去!”林北施极力压抑着怒火,打断了他的话。把自己当个笑话,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不是他卢一吗!林北施可以不计较他们的过往,但不代表卢一可以亲口将这些过往化作一柄利刃,挥舞着刺向自己。
“呵,来真的啊?”卢一不敢相信,林北施居然红了眼眶——因为一个用钱就能打发的床伴。
林北施紧抿着嘴唇不再开口,拖着卢一的手臂,拉开门把他远远推了出去,然后飞快关上了门。
别说情感了,人类甚至不能掌控自己的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