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靠近实验室门口的地方有几个银白色的柜子，满屋子的实验品像动物一样被关在笼子里。

为什么要说像是动物一样？因为那些试验品，都是和站在门口的四人一样，长着四肢独立行走的人类。

他们有的还有生命活力，或疯癫的笑着，或愤怒地咆哮着，还有一些完全看不出生命迹象，躺在隔间的角落里一动不动。

这种骇人的场景骤然出现，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一个就是做这种工作的科研人员，山田次郎没有多余的情绪起伏，两个卧底内心充满了悲凉和愤怒，却没有表现分毫。

而鱼冢春，这对她来说太小儿科了。

小岛庄园中被打进药物而死亡的每年都有几个，还有些出现了不得了的症状，或许是身体强悍，或许是单纯的幸运，鱼冢春被打进去抑制身体发育的药物果真只抑制了身体发育，没有别的副作用。特指身高。

这些试验品中有青壮年，也有老人和小孩，这里的实验是为了什么？

只需要鱼冢春一个眼神，山田次郎自觉解释起来：“树木可生上千年，藏在山中的矿石也有万年时光，而人类才是万物的主宰，为什么不能永久地存在这个世上呢？”

这番傲慢的说辞，出自最初渴望永生的资方和初代研究人员们，一代一代流传了下来。

站在他们的角度来说，这当然没错，他们站在权力的金字塔尖，能做任何想做的事。

而现在，鱼冢春也是向金字塔尖攀爬的一员。

所以她适时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昂着下巴，眯着眼睛，在这种非人场景下展现了放松的姿态，道：“接着说。”

实验室内的摄像头闪烁着红光，麻木地记录下一切，将画面和声音全部传至某台电脑中，展现给观看中的某人。

山田次郎：“这个项目原来由我的父母负责，他们和其他几名科研人员制成了很成功的试验品，但只有一个！那是在实验进行没多久后，对比实验的资源差距很大，并不能准确地确定是那种物质导致了这一结果。”

“我没有参与这些实验，之后发生了一场大火，所有的实验员都死在了那场大火里，他们的所有实验数据丢失但根据过往已经在互联网上留下的信息来看，试验品成功的原因很可能和血缘有关。”

“所以这个项目就暂时移交给我保管，恢复数据资料并且确定血缘亲疏的成功率，如果没有血缘关系制成，是否有其他决定成功率的可能性……”说到此处，山田次郎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他吞咽口水，语速加快。

“反正现在BOSS重视的也不是我这个项目，都已经开始废人了，我也不是想叛逃，就是想找个好点不会出意外的地方养老，你看我还没联系好下家，数据也全部在你手上，荆棘酒，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放过……”

鱼冢春开口打断了山田次郎逐渐无关的话：“答案呢。”

山田次郎嗫嚅道：“……血缘确实可以增加成功率，但并非唯一解。”

这说明，左右两边明明白白被分开的两条通道和门口也被分成两个部分的冷白色柜子，对应了两个可能性的实验路程。

安室透站在左边，石川航生站在右边，两人同时打开一直被忽略的冷白色柜子。

那是需要低温保存的低温箱，一经打开，迅速和高温接触，冷气化为水雾缠绕上两名卧底的手臂，分明只有几克的重量，却重得让人抬不起手来。

每个低温箱里都有六七十排试剂，上面粘贴满了不同或相同的标签。

它们都是从数年的试探中胜出，代表有用。

它们都无数次进入人类身体，使其痛苦或癫狂。

无数怨灵似乎都藏在其中。

“对不起……”

山田次郎垂下头，不知在向谁道歉。

“对不起……我也不想的……还没有轮到你……跟我没关系……”

两名卧底都从情绪中脱身，尽职尽责用记忆记录着眼前的一切，包括山田次郎似乎是对试验品的道歉。

可……当山田次郎再次抬起头，他看向的居然是安室透。

“对不起？你最对不起的就是组织对你的培养！”

鱼冢春一脚把山田次郎踹出去了几米远。

她大喘着气，伸手推开了安室透，眼睛跟随手指，从上到下检查着低温箱里的试剂。

很快，鱼冢春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XVI3。在山田次郎的报告中，鱼冢春对这个名称有些深刻的印象。

这种药物，对身体没有任何危害和正面作用，是在下一次实验中要被剔除的标签。

正是鱼冢春需要的。

在唯一处于实验室中间的监控器上不断闪烁的红点中，鱼冢春将试剂取出。

他的动作象征性明显，石川航生脚步微动，叹气的时候最终没有组织，只是默默叫了声她的名字。

看起来，鱼冢春已经被先前山田次郎讲过的“永生”迷住了眼睛。

若想实际的药效最快发生作用，最好将其打入动脉。

也就是，脖子。

“荆棘酒！”

推动针管的手突然被一只大手强有力地按住，动弹不得。

鱼冢春感觉自己身边突然多出了一堵墙，还有这气息的气息。

“放下！”琴酒咬牙切齿。

？不是，琴酒怎么在这？！

鱼冢春心脏狂跳，因事态发展超出掌控感到慌张。

她的眼睛牢牢盯着琴酒，妄图看到琴酒的每一种情绪，他的目的，他的渴望，他的出现。

很好，不跟她抢试剂就好。

鱼冢春变了脸色，讥讽道：“你也想要？”

因为紧张和敌视，鱼冢春的眉尾向上挑动了一下，显得更为可怖，将“跟我抢永生的机会你就完了”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

这一出戏已经快到了结尾，不能半途而废。

在隐藏情绪的对视下，琴酒的手依旧没有放开鱼冢春的手腕，甚至更加用力，鱼冢春能感受到骨头被人攥在手里的痛，和琴酒已经褪下去的慌张。

和她一样，琴酒换上了一副更符合行动的说辞。

琴酒冷声道：“威胁山田次郎说出地址，荆棘酒，你没有资格碰这里的东西。”

一句话，琴酒给鱼冢春定了罪。

就算以后要追究此事，鱼冢春也不过是一个被“永生”迷惑了眼睛的代号成员，没有更多说法。

很好，很上道，仅凭一个长时间对视的眼神，就能明白我的意思。

鱼冢春嘲讽道：“净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你不就是也想要吗，装什么装。”

嘴上说着话，鱼冢春手上也没闲着，和琴酒扭打起来。

自相残杀，自相残杀好啊。安室透退后一步，确保自己不被波及。

这往后一退，就退到了山田次郎旁边。

忘记了，还有这个，这个也不能死。安室透手痒痒，他真的很想把山田次郎拷起来。可惜身上没手铐。

所以安室透只能拎着山田次郎的后脖领，把人拽到安全地带，黑着一张脸道：“别有什么小心思，就算荆棘酒被琴酒打死了，或者琴酒被荆棘酒打死了，我也绝对会把你带去审讯室。”

另外一位卧底则诚实得多，鱼冢春是盟友，那肯定要帮忙啊！

石川航生加入了战局。

本来两人的动作就不怎么认真，简直当成了教学局来打，这被石川航生一搅和，实打实的拳头就全部落到了石川航生身上。

混乱的场面没有影响到山田次郎，他的目光停留在安室透身上。

安室透被看得不舒服，这眼神湿漉漉的干什么！

安室透没好气道：“看什么看！”

山田次郎移开了视线，意外看到了被关在小隔间里的试验品，遥远的记忆被勾起，犹豫多时，还是开口道歉：“……对不起，我也不想这么做，都是他们逼我的，他们花了钱，花了很多钱，养了很多人，世界各个角落都有，你的编号靠后，你排在后面，还没轮到你……”

山田次郎的话似乎没有头绪，安室透依旧尽职尽责地竖起耳朵仔细听。

越听到后面，安室透的脊背蓦然发凉，僵住了他的手脚，只有脑袋还在机械性运作。

山田次郎还在算账：“血缘最近者，日本一人一年三百万日元，美洲一人一年四十万美元，亚洲其他地区一百万日元，东京境内的就你一个，一年要支出……”

山田次郎的账目算得莫名其妙，安室透带着慌张打断了：“山田教授，现在说这些，也不能减轻在审讯室里的手段。”

山田次郎这么长时间的忏悔无效，看样子安室透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山田次郎自嘲一笑：“也对，在‘回家’之前，你什么都不知道。”他开口，“你的生物学父亲是降谷……”

扑腾——

石川航生的身体被甩了出去，恰巧砸在山田次郎身上，阻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而顺着山田次郎被砸在试验品隔间的栏杆上又滑下来，安室透第一次正眼看向那半死不活的实验品。

大概是出现了幻觉，他竟然觉得那名试验品是那样的眼熟。

好像是……小时候照顾过他的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