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被甩出去的石川航生也受了伤。
不行,不能在这里倒下,好不容易有个想要倒戈黑衣组织成员,不能就这么折了啊!
虽然她做出的举动挺难理解的,比如把药管往身体里边扎。
“安室!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过去帮荆棘酒大人!”
被石川航生教育了,安室透不惊不慌,他换了个站姿,甚至还抱臂靠墙站,转眼又直立起身,把昏死过去的山田次郎摆正,手里撩了把头发。
“着急什么,代号成员相互切磋一下很正常。”
如果他停止乱动,会被人发现他并不平静的身体和双手。
他的心倒是平静了,身体上感受到的震颤则没有结束,依旧消化着来自黑暗面的信息。
山田次郎点出了他的名字:降谷。
那不仅是他的名字,也是父亲的名字,虽然降谷零对几乎没见过面的父亲根本没什么印象。
安室透是卧底,安室透是卧底警察。无论真相如何,此时此刻,降谷零的内心只有这个念头。
被波及的不仅有石川航生,还有被打开的冷藏箱,里面的试剂被毁于一旦。
鱼冢春的攻势都是琴酒一手调教出来的,表面上看,鱼冢春落了下风,但是琴酒从没有死手。
阻止这场打斗的是一通来自BOSS的电话,出自琴酒的口袋。
在琴酒去伸手套电话的时候,鱼冢春还没停手,一个扫腿冲着琴酒的下盘就去了。
“BOSS,嗯——”琴酒一记闷哼,踉跄了两步停下。
听到是BOSS,鱼冢春才终于停下了动作。
在监控能清楚看到的地方,琴酒的眼神宛如被拴上缰绳,强行控制了怒气的野兽,回答:“收到,我立刻过去。”
把山田次郎送到他应该去的地方,实验室会有新的人接手。
出门后,安室透和石川航生带着山田次郎坐一辆车,鱼冢春和琴酒坐一辆车,而一直守在门口没有进入到地下实验室的伏特加继续在原地等待。
“你怎么过来了。”琴酒的车内是绝对的安全地带,在被琴酒问出口之前,鱼冢春先发制人。
琴酒没有顺着鱼冢春的思路回答,他反问:“如果我没来,你要做什么。”他的声音第一次对着鱼冢春染上怒气,“把那不死不活的东西打进身体里?”
鱼冢春敢确定,只要自己说是,琴酒会用他的手段让自己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鱼冢春看向窗外,跑神道:“我心里有数。”
琴酒怒气更深,继续这个话题:“有数?打多少支的数吗?”
“啧,你真难哄。”鱼冢春心虚,声音都小了不少。
“这不是你骗我还有多少个果子的小事!”怒气冲头,为了两人的安全,琴酒胸腔依旧快要炸了。
他没有第二次失去鱼冢春的准备。
也不想看到有这个苗头。
琴酒口不择言的东西,鱼冢春已经记不清具体经过,总之逃不过自己欺负他。
琴酒将车降速,盛怒的理智回归,转变为后怕和伤心,又重复了一遍:“这不是你哄一句就过去的事。”
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就好像他们是陌生人一样。
如果琴酒没有来,鱼冢春也确定打进身体里的东西没有好处,亦没有坏处。
那是BOSS依旧会从监控中看到这幅场景,她,鱼冢春,从兰度白兰地的庄园中活着走出来,然后取得代号,最后因为偶尔得知的永生而狂热。
荆棘酒会得到重视,会直接走进BOSS眼中,接触黑衣组织最核心的机密,虽然极大可能是以小白鼠的身份。在此之前,荆棘酒已经联合到了CIA和也在小白鼠名单上的日本公安,将其一举捣毁。
这是鱼冢春的计划。
但她没办法全部告诉琴酒,虽然她此时对琴酒有着愧疚。
如果不是两人之间仅凭对视就能看懂的神色,结结实实打了一场,琴酒阻止荆棘酒的举动会顺带理解成为了维护组织利益,而不是拯救荆棘酒。
太好了,琴酒虽然意外出现在了鱼冢春谋划好的剧情中,却并没有损害琴酒任何利益。
而她,鱼冢春,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
琴酒的语气中的后怕和伤心转变为空旷的尾音,让鱼冢春的心也跟着空空荡荡,手脚都轻飘飘的,没有实质,无法落地,心无归处。
鱼冢春感觉咽部若有若无的疼痛,导致无法吞咽,她苦恼接下来的说辞,僵硬的试图缓和气氛道:“我没有哄你。”
“啧,”琴酒一个咂舌把两人之间的氛围又推向最底层,他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带上了沙哑:“谁说过,‘你真难哄’。”
他嘴里突然涌上一股酸,往日里的分析能力都无法显现:“你先提起的。”
之前某次夜晚,琴酒说过鱼冢春变笨了,在鱼冢春回来之后,现在看来,他也一样。
于是琴酒选择先回答鱼冢春之前的问题:“我去黑桥那边交换系统,遇到了绿川。”
对了,还有绿川宽太。
鱼冢春一个激灵坐直身体。
绿川宽太应该是去给泽田弘树送喜久福去了,那是提前答应好的,然后会去生物实验室,在楼下被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看到,这样爆处组的两名警察就知道他们的两名好同期的小命都在琴酒手里。
为了同期的动向,爆处两人组肯定会加强和自己的联系,这些信息都可以在事成之后用来威胁安室透向上报告,领人刺破黑衣组织的强力威胁:如果你不想根据我的计划解救我,我就搞死你的好同期,就住我家旁边,方便得很。
绿川宽太到楼上之后找不到人,肯定会联系她,鱼冢春就会让绿川宽太去某个地方等待。
可……到现在,她都没收到绿川宽太的信息。
鱼冢春惊恐地问:“绿川宽太人呢?!”
在鱼冢春回溯的时间里,琴酒也回溯完成,他找到了问题关键,反问:“你不信任我。”琴酒轻而易举将话题拉回。
鱼冢春无法反驳,为了防止自己听到不想听到的答案,她选择以荆棘酒的身份说话。
鱼冢春重哼一声,牙尖嘴利,看起来和贝尔摩德讨价还价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琴酒,你是在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话。”
很好,可是变得硬气起来了,说明是找到了借口,琴酒配合道:“黑泽阵在以鱼冢春的枕边人的身份和鱼冢春说话。”
琴酒话语笃定,经过前方弯道,他熟练换挡转动方向盘,口中的质问却是没停:“你呢。”
鱼冢春轻笑一声,手肘立在两人中间的扶手箱上,她托着脑袋,眼神描摹枕边人的模样。
如果琴酒的答案她不喜欢,那这就是她最后一次这样缱绻的凝望一手将自己捧至高位的爱人。
理性上做好了准备,感性上鱼冢春却十分郁闷,感觉五脏六腑都在此刻下沉。
于是她抓住最后的机会,把枕边人看个够。
“阵酱,”鱼冢春的手指勾上琴柔软的银发,“你知道组织的目的吗。”
琴酒放任鱼冢春的举动,稳稳当当开着车:“不难猜。”
三个字,让鱼冢春的手上用力,把绕在手上的银丝拽了下来。
鱼冢春深深垂下头,手指肚轻轻揉着琴酒刚刚被拽的地方,她整句话重音模糊,时而上挑时而下沉,愧疚之情起起伏伏。
“我不是故意的,只要你肯向组织献上忠心,BOSS肯定会让你享受到一切,比如今天掉下的头发,明天就可以长出来,再比如……”
“你忠心?”琴酒斜眼质问。
鱼冢春的手指还带着银发,此时放在左胸口,真诚道:“我当然忠心,我就是为了组织诞……”
“那你以后你提携我。”琴酒冷声道。
他的话在鱼冢春心中落了地,却让人听不懂。
琴酒空出一只手拉着鱼冢春的手放在自己左胸口处,她能感受到炙热、稳定、持续、安心的心跳。
琴酒开口带动胸腔震动,心跳依旧稳定,没有漏拍或错拍,从鱼冢春手心处传至脉搏,蔓延至她整个身体,让人不得不相信琴酒说的每句话,传达一种坦然和定心。
“我为你是瞻,你想爬到什么地位,我都做你坚强的后盾。除了做实验体,这件事,我要和你一起。”
哪怕是做鬼,我也要和你一起。
没有默契的眼神交汇,只有琴酒一个人的忠诚表达。
他忠心的不是组织。
鱼冢春一时间丧失了所有和琴酒打周旋的能力,赤诚灼热的话将她的伪装烧得一干二净。
她抿了下嘴唇,张了张嘴,又倏忽地闭上。
再次张口时,鱼冢春先进行了两次深呼吸,问道:“你在组织做任务,获得代号,获得地位,获得权利……你的目的是什么。”
最后一个问号有些多余,“权利”两个字能说明一切。
可是,琴酒的答案完全出乎鱼冢春的预料。
“以前是为了找你,你回来后,是为了给你更自由的环境。”琴酒缓缓道来,“如果你不想要这些,我换个方向努力。”
鱼冢春的舌头打了结,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误会黑泽阵了。
黑泽阵手里有普通人难以匹及的权利,黑泽阵有向BOSS申请参与永生计划的底气,黑泽阵有能把鱼冢春当作不出笼的金丝雀养的能力。
黑泽阵没有做人上人的欲望,黑泽阵没有永生的欲望,黑泽阵尝试了圈养,但也感受到了鱼冢春的不安,所以放鱼冢春去翱翔。
黑泽阵一个都没选,他的所有选择都基于鱼冢春。
鱼冢春的所有猜测作废,她第一次相信了琴酒在很久之前便说过的一句话。
那三个字在心头萦绕。
所谓“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