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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界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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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晚,所有秩序在铜锣敲响的那一刻颠倒。

怪怪是要躲进棺材里的,而小男孩的屋内没有棺材。

小男孩不太受怪怪的爱戴。

应南枫重新翻开那本画本。

房乖究竟是个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为何对这个过继来的男孩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如今规则颠倒,要是没有人去主动开棺材,那么怪怪就只能被困在里面。

正好妨碍不了他。

他拿上这本画本和男孩的毽子,转而走去了三爷和王夫人那处。

合上门的那一刹那,小男孩的尸体成了一捧骨灰,被风吹到了地上。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屋子的确太大了。少得可怜的骨灰还没被吹到角落,就没了。

风的声音由强逐弱,枯黄的树叶落到王夫人的房梁前。

东南角,三爷屋前的香烛已经灭了。

歌谣自王夫人屋内传出。

这里无人驻足,许多玩家都是快速路过,宁愿进别人屋子都不愿看她一眼。

温柔的嗓音在寂静的夜中显得可怖。

已经烧完四盏烛了,时间过半。方才打斗许多人丧生,脑子再慢都反应过来这游戏真正的规则了。

命比胆子重要,几人抱团取暖,控制管家去开棺材。

他们会钻游戏的空子,也没说怪怪是谁,只不停地架着管家一个一个地开。一路来,鬼放出了好几只,被玩家齐力杀了。

是棺材女,但都不是怪怪。

应南枫沿着小道过来,半途见到之前跟着他的张姑娘已经死了。

死状很惨,上半截躺在冰冷的石子路上,下半截被人恶意塞进了水井中。

脖子上是触目惊心的抓痕,远远就飘来尸体腐烂的味道。

他略过张姑娘,视线在水井处停留了一会。还是走了。

撕下画本上带有名字那页,他站在门前,敲了两下:“王夫人,小少爷让我来送俩样东西。”

歌谣骤然停止。

紧接着,王夫人把门打开一道缝,轻轻问道:“什么东西?”

应南枫拿出了那枚毽子。

毽子很破,几根鸡毛捆紧了就可以踢。整个侯府都找不到比这更烂的玩具,连二爷屋里都没有。

王夫人一眼认出了这枚毽子。

她从门缝中探出一只白骨似的手:“给我……给我!”

应南枫适时地把画本也拿出来:“这是在他的床头发现的。”

王夫人才接住毽子,正要收回,就看到这本画本也从门缝塞进来了。

画本摔在地上,正好摊开在男孩做鬼脸那面。

烛光把一切都照得那么亮。

王夫人低头,看到那用墨糊住的圆圈,吓得手中的毽子都掉了。

应南枫四指卡住门缝,沉声道:“夫人,小少爷已经——”

“是她杀的……是她杀的……这个灾星、短命鬼!”王夫人枯瘦的脸上落下两行血——她已经没有泪可哭了。声音轻颤,“她就该死一千遍,一万遍!”

“我可以帮你。”应南枫把门缝撑开了点,冷眸看着王夫人,“但有条件。”

王夫人这时候才看清应南枫的脸。

她黯淡的眼神在这一刻异常明亮,瞳孔骤缩,嘴巴长大。下一刻就要尖叫出声。

应南枫及时下咒,堵住了王夫人的嘴。

他的眼不再是冷色的,见到王夫人的反应,他甚至笑了一下:“你认识我吗?”

王夫人肯定地点头。

应南枫嘴角勾了勾,反手扣住了门,利落地施下结界。

王夫人的屋子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整洁,里面杂物一大堆,金银首饰随处可见。夫人穿着并不像小男孩壁画那般粗布阑珊,但几块上等绸缎往身上一披,颜色款式叠加不清,看起来还不如那旧衣服。

“你以前,分明……已经死在她手下。”王夫人很戒备应南枫,始终保持着两三步距离。她看向应南枫的神情明摆着是恐惧,可那恐惧底下还藏着几丝兴奋。

“房乖么?”应南枫问道。

王夫人没有反驳,她回忆道:“她,她是鬼啊。会附在人身上的。”

这点应南枫已经知道了。

他蹲下身来,捡起门口的画本。余光瞥见王夫人往后退了几步。

“她以前附在了我身上?”应南枫问道。

王夫人谨慎地点头。她仔细地看着应南枫,忽而问道:“上次,只有那一个人逃出去了。他肯定是帮你报仇的,我就知道!是那个人把灾星大卸八块,我们才有一瞬生机。他和你形影不离,这回他有没有来?有没有来?”

闻言,应南枫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他”?

“他”是谁?

“莫非一定要他在我才能杀了房乖?”应南枫没露馅,争取从王夫人嘴里套到更多线索。

不料王夫人摇了摇头,脸上是怯缩的神情,嘴却八卦似的将话一股脑倒出来。

“上一回,他可一直跟在你身边。你们俩一起来找我,让我去把府里的棺材全搬到一块。那个人身上有股神秘的气息,我不得不照做。之后你们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情了,反正我就是看到你成了……房乖一直赖在你体内,驱逐不走。那个人本来快要救活你了,你却莫名奇妙地自戕。房乖赶在最后,拼了个鱼死网破从你体内逃出来了。”

应南枫能不能杀鬼不一定,但“他”一定可以。

“他长什么样?”应南枫问道。

看样子,他之前应该是还有个比较信任的人。可他为何要自戕,是中途发现了什么吗?

王夫人说那个人通过了界域,指不定那个人还活着。如果能找到他的话……

王夫人却在此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应南枫不信。

王夫人连他都认识,也对以前的事熟悉。没道理跟在他边上的人不认识。

王夫人见应南枫一脸狐疑的模样,吓得拍手跺脚:“嗨呀,我骗你干嘛!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跟你说的这些都是我在修养的时候啥琢磨出来的。我家亲戚那么多,谁分得清啊。他杀人——哦不,杀鬼的样子可恐怖了,我都只敢扒在窗户上偷偷看。”

或许是那个人把她最恨的棺材女杀了,王夫人说到那个人时,竟抗住了内心的恐惧,朝应南枫进了一步:“他来了吗?”

“来了。”应南枫随口答道。王夫人都不知道“他”来没来,他一个空白脑子更不可能知道。但这和王夫人没关系。

“那快……快杀了那个灾星啊!”王夫人激动道,她低头看起那枚毽子,哭诉道,“我的苦命孩子,他本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为了他,我面子不要,自尊不要,我把我的一切都放弃了。可天不遂人愿,这个灾星就非要害了我的儿!”

应南枫一听便知王夫人说的是过继之事。他面上不语,心中却道:说得好听。

为了孩子。

父母厚着脸皮巴结名望高的亲戚,孩子已经过继了,却又赖在哥嫂家贪图享乐。他们过继时,有关心孩子的想法吗?

王夫人不关心他的孩子究竟想不想来;不在乎府宅的小主人其实是房乖;也不看周围人是怎样看待他们。

她的眼里充满了欲望,那欲望是单对着自己的。

所有人都说房乖是灾星。

应南枫想着,亲戚尚且至此,那房乖的亲人又是如何看待房乖的?

孩儿乖,孩儿乖,孩儿进到梦里来。

孩儿怪,孩儿怪,孩儿不像娘的儿。

孩儿哭,孩儿闹,孩儿从肚里睁开了眼。

孩儿笑,孩儿跑,孩儿永远是娘的儿。

房乖很喜欢这首童谣。

王夫人也一直唱着这童谣。

这首童谣,在她们心里又代表了什么。

应南枫答应会帮王夫人把棺材女杀死后,转身出了门。

他把那枚毽子留给了王夫人,把画本带在身上。

王夫人忽然道:“这毽子,是我给我孩儿做的。我,我出不去这扇门。公子,你可否再应我一件事,别让那灾星……伤害已经死去的人。”

“这个我做不了主。”应南枫回道,他抬头望去,一轮明月依旧挂在天空,像一颗巨大的眼珠。无神却令人心慌。他答道,“这个世界是她的,她要害谁,她自己说了算。”

“那可是我的孩子!”

“你们不是早就死了么。”应南枫扫过王夫人骨瘦如柴的手,那双手惨白得很,薄薄一层皮死死扒在骨头上,没有一点水分。指间的茧被光滑的珠宝滑干净了,但里面的骨头经由长年累月的辛苦劳作,早就变形。即便后来不再劳作,岁月的痕迹始终抹不掉。

应南枫不得不提醒王夫人一句:“你们是她的玩具。”

啪嗒。

毽子失重,掉到地上。

一如王夫人的心境。

王夫人也瘫倒在地。半响,她伸出难看的手,轻轻抚过毽子上的羽毛。

“孩儿……哭,孩儿闹,孩儿,从肚里……睁开了眼。”夫人又在唱那首她唱了不知多少遍的歌谣,温柔又空灵的嗓音和那双入目难堪的手简直是天差地别。夫人一下一下地碰羽毛,轻轻地,又挤出了泣音,“孩儿笑,孩儿,跑……孩儿,永远是娘……呜的儿……”

应南枫合上了王夫人的门。

光影勾勒出他的下颌线,他微微低着头,嘴巴抿成一条线。

如果凑近些看,会发现他的睫毛有些颤。

他的心并不比屋子里的王夫人平静多少,恰恰相反,他体内的气血剧烈翻涌,卷过心肺,又一路往上,不断刺激着他的脑子。

应南枫觉得很难受。

崔就渊知道吗?

这个一来便看到他结局的人,知道他当时身边跟着一个人吗?

知道的话,为何不全说出来呢?让他自己一步步地探,有意思吗?

这可是他的记忆,明明他才是最该有知情权的人!崔就渊只是一个外人,霸着有关于他的记忆有什么用?

他们做了交易的……

明明说好记忆共享的选择权在他,可直到现在,他对自己的了解还不如崔就渊。

崔就渊是个不可信的人。

崔就渊在变着法地骗他。

他落入了这个陷阱。

崔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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