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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肃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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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漫过朱雀桥时,客栈东厢传来机杼声。

林初安推开雕花木窗,见隔壁廊下悬着幅未完成的百鸟朝凤绣屏,金线在晚风里流转如星河。

"好针法。"谢知遇整理药囊的手顿了顿,"孔雀翎羽用了湘绣的掺针,凤凰尾翼却是苏绣的套针。"

吱呀——

绣屏后转出个红衫女子,云鬓斜插金步摇,耳坠明月珰随着步子轻晃,她怀里抱着匹流光锦,指甲上的蔻丹红得发亮。

"两位姑娘好眼力。"女子眼波扫过谢知遇发间新簪,忽然轻笑,"这玉簪的雕工,倒像是灯笼张的手艺。"

【这人看起来不似寻常百姓。】

林初安嗅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桃香,忽然按住斩月剑——那绣屏上的百鸟瞳孔,用的竟都是鲛人泪。

女子却将流光锦往廊椅上一搁,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点点谢知遇的药囊:"医修?我这儿有上好的冰蚕丝,可比普通丝线更合你用。"

谢知遇正要回绝,忽见林初安伸手抚过绣屏,玄色衣袖拂过振翅的仙鹤,惊起一线金芒。

她指尖凝出剑气虚划,"这第三根线的走向,该再往左偏半寸。"

绣娘美目倏地睁大,忽然旋身抽出根银针,林初安的剑气后发先至,却在触及对方衣袖时化作绕指柔——那剑气挑着的,是朵用头发绣成的墨梅。

"以发代线……"谢知遇的手蓦地收紧,"好巧思。"

绣娘收回绣针,倚着廊柱轻笑,发间步摇在暮色中晃出涟漪:"叫我秋风便好。"她忽然贴近谢知遇耳畔,"妹妹看人时,眼神比绣花针还利三分呢。"

林初安转头望去,正撞见谢知遇未来得及收敛的目光,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眸子,此刻映着西天火烧云,竟似融化的红日般滚烫。

二人都状若自然地移开目光。

次日晨雾未散时,客栈檐角的铜铃忽然无风自动。

林初安正倚在窗边擦拭斩月剑,剑身映出长街尽头匆匆而来的青衫人影——那人腰间悬着的九转乾坤壶,正是药王谷内门弟子的标识。

谢知遇在屏风后整理药囊的手顿了顿,冰蚕丝缠到一半,门外已传来三轻两重的叩门声,这是药王谷问安的暗号。

“进。”

门轴吱呀轻响,进来的是个扎双螺髻的少女,杏眼圆睁的模样不过十七八岁,袖口金线绣的百草纹却已臻化境,她目光扫过谢知遇发间的新簪,突然怔在原地:“谢师叔?”

林初安的剑穗轻轻一晃。

“这位是……”少女转向她时,腰间玉牌泛起微光,映出“杜若”二字。

“姓言。”林初安归剑入鞘,玄铁与剑鞘相撞的轻响惊醒了檐下麻雀。

谢知遇的银针罐发出清脆碰撞声,她背对着众人将最后几味药材收入青玉匣,发间玉簪流转的华光里,藏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谢姓里便有言。】

杜若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突然掏出本泛黄的手札:“三日前西郊发现个怪症,患者周身泛起鱼鳞状红斑,用清心诀反而加剧……”

林初安悄无声息地退至廊下,晨曦穿透她指尖挑开的竹帘,在地上投出细长的影。

隔着雕花木窗,谢知遇清冷的声音混着药香飘来:“可试过斑蝥粉?”

“试过三钱,患者呕出黑血后昏迷。”

“取斑蝥粉七分,混入被蟾酥浸泡过的糯米纸,寅时三刻以无根水送服。”

杜若的惊呼被晨风扯碎:“可斑蝥剧毒……”

“毒经第七卷载,斑蝥遇蟾酥相畏相杀。”谢知遇的银针在虚空划出配比图,“呕黑血是因肺腑积毒,昏迷三个时辰后当自解。”

林初安望着中庭那株歪脖子枣树,忽然想起三十七年前某个雪夜——谢知遇也是这样,一边嫌弃她乱用灵力,一边用金针疏导她错乱的经脉。

廊柱突然传来暖意,她偏头看见杜若的师妹正偷瞄自己,小姑娘不过豆蔻年纪,怀里抱着比她人还高的药典,袖口沾着新鲜的龙葵汁。

“言前辈。”小丫头凑过来时,仔细看了看林初安的脸色,“谢师叔说的‘以毒攻毒’,是不是像您这样重伤后重塑经脉?”

林初安眉峰微动,银针突然横在两人之间:“谁教的窥脉之术?”

剑气激得药典哗啦作响,扉页露出谢知遇清峻的批注——某年某月某日,剑伤入骨,需用七叶灵芝辅以……

“阿蘅!”杜若闪身挡在小姑娘面前,发间银针蓄势待发,“谢师叔恕罪,这孩子刚背完《毒经》,看谁都像病患。”

谢知遇正将三寸金针没入青玉枕,闻言头也不抬:“《灵枢·本神篇》抄十遍,三日后送到云州慈安堂。”

阿蘅的泪珠在眼眶打转,却瞥见谢知遇袖中滑出的松子糖——用止血草汁凝成的糖块,正是治哭鼻子的良药。

林初安自觉站在这里不好,便又往外走了些。

后院里的花开得正好,正要折花,却听门前传来的声音:“谢师叔,今日多谢您了。”

杜若已经出来了,看了一眼林初安,抿了抿唇,还是说:“谢师叔从不让旁人近身,您是她第一个……”

“杜若。”谢知遇的声音混着药香飘来,“慈安堂还缺个晒药的。”

杜若不敢再说,她溜走前,突然将油纸包塞给林初安。

里头是谢知遇常配的安神香,另附张字条:七星海棠配当归,可医陈年旧伤。

林初安抬头望向东厢房,谢知遇正在给阿蘅演示金针渡穴。晨光为白衣镀上金边,那人垂眸时分外温柔。

见谢知遇还在教导阿蘅,她站在这里也无所事事,索性就出了客栈。

谢知遇教了阿蘅近一个时辰,等阿蘅离开,她才从满桌的药经里抬起头来,林初安却又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出了房门,正巧撞见配药的秋风,对方广袖被清晨采来的朝露浸透,露出腕间狐形图腾。

秋风晃了晃琉璃瓶,"白露调朱砂,妹妹,这偏方可有用?"

话音未落,谢知遇的银针已抵住她咽喉:"九尾狐族何时改行当绣娘了?"

秋风瞳孔骤缩,身后倏地炸开五尾虚影,待要反击时,却发现要穴已被金针封住。

"别紧张嘛。"她索性倚着放药的架子轻笑,"我们老大说过,入世修行要选最烟火气的行当。"染着丹蔻的指尖拂过晒药匾,"就像妹妹你,不也甘愿困在这......"

谢知遇突然撤了金针。

晨光穿透她发间的青鸾簪,在眼底投下振翅的影:"妖界之主慕长欢?"

"正是。"秋风揉着发麻的腕子,"她说情关最是磨人,让我来人间找答案。"忽然凑近细看谢知遇神色,"比如妹妹这般,可把心事绣进针脚里......"

药杵撞在玉臼上发出清响,谢知遇转身欲走,却被一缕桃香缠住衣袖。

"想不想学怎么绣香囊?"秋风晃着手中的双面绣帕子,"用冰蚕丝绣并蒂莲,百年不腐哦。"

檐下风铃突然叮咚作响,谢知遇望着林初安昨夜坐过的石凳,鬼使神差地捏起了绣花针。

午后的阳光淌进绣房,谢知遇第三次被针尖扎破手指。殷红血珠渗进冰蚕丝,在素绢上晕开点点红梅。

"手腕要松,呼吸要缓。"秋风握着她的手引线,"想着收针时那人惊喜的模样......"

银针突然脱手飞出,谢知遇看着歪歪扭扭的梅花,这样的香囊怎么送得出手。

"医修妹妹。"秋风突然按住她绷紧的肩,"我们老大常说,情意不是要绣得多完美,"她指尖拂过自己用黑发绣的墨梅,"是要教对方看见你的真心。"

谢知遇手下动作一顿,忽然拆了歪斜的针脚。

冷梅香混着血腥气在绣房漫开,七十二枚金针悬在空中,将每根丝线劈成十六股细缕。

林初安寻来时,暮色正顺着窗棂爬满绣架。

谢知遇慌乱藏起绣绷的动作,将未愈的指尖缩进广袖。

"在做什么?"林初安捻起她肩头落着的金丝线。

"试新针法。"谢知遇转身收拾绣架,却因太过慌张勾住了丝线,流光锦如瀑泻下,露出底下藏着的香囊——墨梅于雪中,每一片花瓣都裹着灵气。

【怎么忽然回来了,千万别发现。】

秋风倚门轻笑:"谢妹妹学了一整日,拆了十八回......"

"我只是多试试针法罢了。"谢知遇否认,耳后却泛起薄红。

林初安听见她心里炸开万千星子,比当年论剑峰的剑雨还密。

【早知道还是该绣并蒂莲……】

林初安忍了又忍,听到这幽怨的声音,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谢知遇耳上的薄红更深了几分,试着转移话题:“我前些日子观客栈里有棋盘,你可否与我手谈一局,”

林初安将脸上的笑压了压,道:“自然。”

二人同秋风道了别,回了房内。

烛火在棋枰上摇曳时,谢知遇正盯着劫争处的黑子。

林初安执白的手腕悬在半空,袖口银纹拂乱了一池星影,"你分心了。"白玉棋子叩响檀木枰,"方才这手镇神头,不该下在四之六。"

谢知遇捏着黑子的手顿了顿,棋枰倒映着对方沉静的眉眼,让她想起对方执剑的模样——落子无悔,剑意藏锋。

【心乱了,棋也乱了。】

"医者重布局。"她将黑子打入白阵,"不像剑修,爱破而后立。"

林初安忽然轻笑,指尖白子如惊鸿点水:"你看这白子,"棋子连成银河之势,"看似困守,实则......"白龙突然冲破枷锁,"天地皆宽。"

谢知遇望着溃散的黑阵,忽然嗅到七里香的气息,那枚未送出的香囊正在袖中发烫,烫得她险些握不住棋子。

"我输了。"她将黑子投入棋笥,"明日要用的药材还没配完。"

【我怎么这样沉不住气。】

起身时白玉簪扯落纱帐,林初安顺手拦住纱帐,温热的呼吸拂过耳际:"头发散了。"

谢知遇僵在原地,感受着呼吸间的温度。

烛火将两人身影投在绣屏上,百鸟朝凤的锦绣中,某人终于追上了它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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