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芳文学

繁体版 简体版
荔芳文学 > 人家 > 第5章 第五章

第5章 第五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看看到重阳节,一县里的举人、秀才、同僚、下属、衙门皂隶并乡宦人家都赶着来送节礼,正日子那天知观也不请别人,只邀几个亲朋坐坐,特意请了柳如韵,整吃了一日酒。

晚间如韵归家来,从六二胡同里包的小桂花儿迎上来,见吃得烂醉,慌忙扶着进了内室。替如韵脱了衣裳,擦了手脚,服侍着如韵睡下了。晚上不敢睡死,夜里如韵要茶,也起来有三四次。

第二日到巳牌时候如韵才起来,洗漱了,吃了一碗酽茶,也不梳头,让人把金环叫到书房来,看着他写了信,在信中将许家并继忠的情况一五一十都交代了,下午时候让人送了出去。

看看有半个来月,延年的信到了,信中的意思,要让如韵先遣个媒人把亲事定下来,等腊月里他母亲回去了,再议婚期。如韵得了信,就着人叫媒人来。

柳大老爷听说孙子要遣媒人,叫个柳春过来对如韵说道:“太爷说叫和妈妈来吧,常时家里买丫头小厮也都是她。”

如韵问道:“这和妈妈也会做媒么。”

柳春说道:“不瞒大爷说,咱们姨奶奶就是和妈妈说的媒。”

如韵说道:“就请和妈妈吧,礼物并一切事项,你都斟酌着办,只一件,务要好看,不要失了体面。”

柳春答应了一声,出去了。

那和妈妈本是个人牙子,兼卖些花翠儿,又会放腰,穿门过户,也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因为旧年间与柳家大老爷说了一个艳妾,柳大老爷十分宠爱,所以往常时候也让她上门,连着二房也时常要向她买些花翠并丫头子。这日和妈妈提了一个篮子,来到柳二爷门前,门房见了她,笑道:“和妈妈,人说你这几日新嫁了汉子了,怎么还出来干这个营生。”

和妈妈笑道:“哪个骚嘴辣舌的敢在背后嚼老娘舌根,也把他肠子拧出来。”

那门房里一个才留头的小厮儿听见了,探出头来说道:“妈妈只顾着自家吧,别让人把肠子也捅出来了。”说得人“哄”的一声笑了。

和妈妈一边骂,一边上前赶着打他,被他三两下钻进廊子里跑了。和妈妈捋了捋头发,带笑带骂的进去了。走到仪门,看见柳发家的带着几个小丫头出来了。

走到跟前,柳发家的说道:“这几日怎么也不见你过来,奶奶说头先那几个簪子打得不好,要找你再重新箍呢。”

和妈妈说道:“阿弥陀佛,这还不好,哪里还有好的。”

柳发家的说道:“前些日子我们家姑娘回来,我们奶奶说大姐儿头上的簪子倒好,我们姑娘后头来就带了几样。奶奶看了,说比前回你带来的强些。”

和妈妈说道:“宅上大姐儿莫不就是知府家的娘子?”

柳发家的说道:“不是他家是谁家,知府老爷的大公子就是我们大姐儿养的。”

和妈妈说道:“前几日你们大房的大爷叫我过去,说要和许家定亲,让老身做个媒人,这说的莫不是姑娘跟前儿的?”

柳发家的问道:“我们这位爷早成亲了,说得这位是他们家的小爷,妈妈几日去的许家?”

和妈妈说道:“大爷吩咐说要十一月十三去,这时候儿还早些。”

柳发家的正要说话,忽然走过来一个小丫头,对柳发家的说道:“发大嫂,奶奶问你后头那箱子布放哪儿了?”

柳发家的说道:“奶奶屋里的事都是小红管着,怎么这会儿来问我,等我去看看吧。”

和妈妈笑道:“大嫂,这丫头就是去年我带到宅上的来的那个么?”

柳发家的说道:“不是她是谁。”

和妈妈笑道:“也长这么高了,出落得美人儿一样,先时那个黑瘦的样子,说不得还是宅子里养人。”

柳发家的说道:“整日好菜好饭管待,四季衣裳都是细棉,还有个不养人的理儿。妈妈进去吧,我也去后头看看。”

柳发家的一直往后面去了,和妈妈和那丫头一起往上房里来。

柳二奶奶正坐在炕上,看地下丫头铰鞋样子,见和妈妈进来,说道:“我说你也该来了,要再是不来,前日那银子我正好也不给了。”

和妈妈笑道:“奶奶这么慈善人,看见那没钱的还要舍粥舍米的管待,还会把我们这一点银子看在眼里。”

柳二奶奶让和妈妈坐了,又吩咐丫头道:“去把新蒸的果子拣一盘子端过来,拿几样菜,暖一壶酒来。”

那丫头答应一声下去了,不一时都拿上来。柳二奶奶说道:“给妈妈暖暖身子。”

把和妈妈喜欢的在下面也行了七八个礼,谢了座,坐下了。和妈妈一边吃酒,一边和柳二奶奶说些家常。吃完了酒,柳二奶奶说道:“蕊儿,去后头问小红,说我才收着的那个帕子让她拿出来送过来。”

蕊儿答应了一声,去后面了。

和妈妈说道:“才我进来,正和发大嫂子说话,见这丫头过来,我看着面熟,就不敢认,还是发大嫂子说这就是去年奶奶买的那个丫头,叫我还不相信。想先前那个黑瘦的样子,谁想到今日出落的这门个秀丽模样儿,不是老身说,这都是奶奶待下人宽厚才能如此。若是遇见个不好的,一日两顿饭打发了,她还能有今日?”

柳二奶奶说道:“我是不惯打骂丫头的,好好的人儿,搓磨地不成个样子,什么张致。”

和妈妈笑道:“不是奶奶这么的善心,咱们大姐儿也嫁不得这么好。听说大姐儿跟前儿的哥儿娶了亲了?前日里,宅上大房里的大爷把我叫去,说要与知府家的二公子做亲,也给了好些赏赐。”

柳二奶奶听了这话,心里一动,问道:“去了许家没有,定了哪一日下定?”

和妈妈说道:“说是十一月十三日去许府下定,怎么奶奶不知道?”

柳二奶奶说道:“通没有一点风声透出来,按说这亲事还是我们二爷提起来的。”

和妈妈说道:“想是大爷还没腾出功夫儿。”

正说着,蕊儿从后头进来,向柳二奶奶说道:“小红说奶奶方才找得布没在后头放着,她还去西边房里看看,让我把这帕子拿过来了。”说着将那水红帕子递给了柳二奶奶。

柳二奶奶让人取了戥子来,把帕子打开,同了和妈妈的面,高高的称了二两八钱银子。

柳二奶奶说道:“这是前回买你那簪花并钗子的银子,你头里拿的那簪子我看着不好,我这里有一根,你比着这个样子,将那几根簪子都熔了,重给我照这样子再打四个来,剩下来的金子,你给我打几个戒指吧。”

说着将那帕子里的银子、簪子并丫头新取的一只金镶累丝寿福禄簪子都递给了和妈妈,和妈妈仔细看了看那簪子,笑道:“只怕一县里也做不出这么精致花样来。”

柳二奶奶说道:“做得出做不出的,你先与我打来。”

和妈妈讲簪子并银子依旧用那帕子包了,贴身藏在身上,和妈妈问道:“奶奶要多少日子要这簪子?”

柳二奶奶说道:“不拘多少日子,你总在十月底前拿来就行。我不管你什么事,若是违了我的日子,我不依你。”

和妈妈笑道:“什么事,敢违了奶奶的日子。”

又坐着说了一会儿,柳二奶奶也买了几只珠花,又留和妈妈吃了饭,起了更,和妈妈才吃得一脚高一脚低的出门。

晚间柳二爷进了房,柳二奶奶也没将大房家去许家说亲的事告诉他,让丫头打了水,伺候他洗了睡下了。

如韵奉延年的命来青云,本来就是为打听许家来的,延年的意思是,若是合适,让如韵看着就把亲事定下来。如韵一个二十出头的娃子,纵是经过事也不多,哪里做得了这样的主,凡事少不得与柳家二房的商量。

柳二爷正愁没个门路与许家结交,听见侄儿要帮忙,怎么会不肯。就是柳二奶奶,因为女儿做着许家的妾,几十年来也不算许家的正经亲戚,听说要去许家商议亲事,喜上眉梢。

定亲的事如韵是一些儿也不用操心的,自有底下人操持。他每日与继仁并延舟二人三瓦两舍的胡混,把延舟也带得愈发不成个样子。

许家家教也算严格,继仁是成了亲的人,知观也不好十分的拘束他,里头又有柳姨娘不时送银子,继仁愈发的没个顾及,在外头吃酒赌钱也学了个十成十。

富家子弟,你就是整日坐在书斋里还有那起子小人要来攀缠你,哪里经得起你自家再去烟花寨里寻快乐。那些破落户、帮闲们,见你手里有一份钱,谁不来逢迎,及至把那钱都骗着你使净了,就翻转了面皮,做出许多不是人的嘴脸。

继仁哪里理会这个,他少年人家,正是寻欢作乐的年纪,又有人帮衬着,凡事都由着自己性子闹,也亏得他上头还有个老子管束着,底下还有个弟弟解劝着,也不曾出了大差错。倒是知韵,父母不在跟前,只有一个祖父,六十岁的人了,又有些痼疾,哪里管得了他,由着他野马一样在外头率性胡为,比着在灵海的时节还厉害百倍。唯有一个延舟,长到一十七岁,也不知道王八的门户开向何方,陡然随着外甥和侄子一处经了些快乐,也还知道几分收敛,不曾做出什么丑事来,这也都是他自家警醒。

这三个人凑在一处,假着做文章的名头,在外头无所不为。继忠为着面子也去了几回延舟那个学社,那社里不是酸腐的秀才就是不看书的公子,十来个人竟然捡不出来一个能做文章的人。继忠渐渐地也就不去了。知观见继仁近来肯在文章上下功夫,自然高兴,也就不大查问他的功课。后来见他有几回宿在外头,以为是和朋友做文章,也就不大留意,谁知道就弄出一件事来。

继仁包着水花胡同里的赵巧儿,一连三四日不曾回家。这日因为要回家拿银子,与巧儿说了许多好话,又温存了半日,到日头西才出来,骑着马摇摆来家。江氏接住,见他有酒了,就叫丫头来拿茶与他吃。

继仁与江氏是新婚夫妻,江氏又有七八分的颜色,夫妻原也十分恩爱,只是见了外头的浮花浪蕊,继仁就把个结发妻子抛在了脑后,这时候见江氏娇娇俏俏立在一旁,一把拉过来就要亲嘴儿。江氏见丫头们都在跟前,怎么好就做这个,挣开了,红着脸一直往内室去了。继仁也站起身跟了进去,今日就不曾出门。

到了第二日,继仁走在前头书房,书也不曾摊开一本,就把昨晚从箱子里拿的银子摊在桌子上,让小厮用戥子称给他看。才称了两包散碎银子,不想知观忽然走了进来。

知观因为连日衙门清闲,猛然想起继仁的学社,意思要来查问查问他的功课,也不叫人通报,自己走来。一进门,先看见继仁穿着件家常衣裳歪在椅子上,一只脚翘在桌子上,闭着眼手中拿着扇子一点一点,嘴里不知哼得什么。面前桌子上摊着一大包银子,小厮正拿戥子称,也分了有两三包。知观先吃了一惊,等走到跟前,那小厮见了他,手中戥子惊得掉了下来。

继仁骂道:“你这该死的奴才,有老虎咬你的手,把个银子砸得到处都是,少一点儿,我也揭你的皮。”说着,睁开眼,看见他父亲青着一张脸站在面前,登时吓得面无人色。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